荒芜的戈壁,风声依旧如泣。
林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座不起眼的遗民哨站之外。
与上一次的狼狈截然不同,这一次,他身姿笔挺,以黑水城之主的身份,前来叩门。
黄沙涌动,苍老的身影自地底无声升起。他看到林渊,那双浑浊的眼中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原本佝偻的腰背,似乎都在不经意间直起了一分。他能感觉到,林渊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残破,但那份与一城气运相连的沉凝威势,却厚重得无法作假。
林渊没有多言,直接将那卷被净化干净的兽皮密卷,递了过去。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还是伸出干枯的手接了过来。入手的一瞬间,他愣住了。预想中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兽皮最原始的质感。他的神识扫过,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血色尽褪,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轻飘飘的兽皮有万钧之重。
“种道神庭!”
老者失声低吼,那四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刻骨的仇恨与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们的爪子……竟然已经伸到这种穷乡僻壤了!”
林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他知道,对方需要时间来平复这巨大的冲击。
许久,老者才抬起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林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怜悯,有审视,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连周围的风声都仿佛被这声叹息压了下去。
“你坐拥一城,可知我们脚下这方天地,究竟是什么?”
不等林渊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沙哑而飘忽,像是在讲述一个早已流传了无数岁月,却无人相信的荒诞噩梦。
“这个世界,是一个被称为‘归墟’的巨大生命体的……梦境。”
林渊的瞳孔,在此刻猛地收缩成了一个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以此来确认自身的存在感。
“我们,我们所有人,山川草木,万物生灵,都只是它梦境中的泡影。”老者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深沉的悲凉,“所谓的‘天律’、‘天道’,不过是‘归墟’沉睡时,无意识定下的梦境规则。”
“而你口中的‘上宗’,那个‘种道神庭’,他们是来自梦境之外的闯入者。”
“他们发现了这片无主的美梦,便将这里,当成了一座可以肆意采摘的园圃。他们播撒污染,扭曲规则,催生出浊灵这种畸形的产物,为的,就是在果实成熟时,前来收割我们这些梦中生灵的气运与生命本源,用以壮大他们自身。”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无形的重锤,在林渊的识海中轰然炸响,将他以往所有的认知都砸得粉碎。
怪不得会有“悲泣之雨”,怪不得黑水城的大阵会吞噬生机,原来这并非天地自然的衰败,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圈养与收割。
“在梦里,如何与梦外的人为敌?”老者绝望地摇了摇头,“他们一念,便可让梦境山河变色,我们拿什么去抗衡?”
“唯一的希望……”他的目光,忽然死死盯住了林渊,“就是唤醒‘归墟’本身的意志,让它从这场被污染的噩梦中醒来,‘重启’这个世界!”
“而唤醒归墟的关键……”老者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林渊的身体,看到了他识海深处的那张星图,“就在那张星图指向的‘终焉之地’!”
地宫深处,那口不断被净化的灵泉似乎在林渊的意念中浮现。原来,他一直追寻的终点,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意义。
老者凝重地看着他,神色几番变化,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内心挣扎。
“你必须在神庭使者降临之前,变得足够强大。你现在的力量,连给他们当点心的资格都没有。”他忽然话锋一转,多了几分生意人的计较,“我可以帮你。用我们遗民的技术,改造城主府下那座汲取大阵。它很粗劣,但底子不错。改造之后,它将不再汲取城中生机,反而能倒转过来,汇聚天地间残存的纯粹灵气,尽归你用。”
“但,”老者伸出一根手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城主大人。你需要去一个地方,为我们取回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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