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光殿？”上官林月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按理说这个神庙，他们上官家的嫡亲血脉除了禁地可以随意出入，她却从未见过还有这个宫殿。
就连先祖留下的卷宗也未提到过这个地方…
铃儿回道：“是。”她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炽热的复杂情绪。
“那里……封存着一些属于您、或者说，属于那位的旧物。或许……或许能让您想起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一缕……”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又夹杂着害怕再次被拒绝的忐忑。
“铃儿并非强求您接受过去，只是……那毕竟是您曾存在过的痕迹。看看，也无妨，对吗？”
铃儿的话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上官林月心头激起涟漪。
她本能地抗拒着与“仙灵仙尊”身份相关的一切，那庞大的未知让她感到压抑甚至恐惧。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铃儿眼中那份深切的、近乎卑微的恳求，以及话语中隐含的那些旧物，让她犹豫了。
上官林月沉默了片刻。
禁地内唯有神侍们肃立的衣袂摩擦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神庙本身蕴含的某种低沉脉动。
她抬眸，迎上铃儿充满希冀又无比紧张的目光，最终，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带路。”
仅仅两个字，却让铃儿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她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典，她开心道：“是！上官小姐，这边请！”
她侧身引路，姿态比之前更加恭谨。
上官林月跟在铃儿身后。
铃儿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前引路，绯色的衣袂在幽邃的廊道中拂过冰冷光滑的地砖，未发出一丝声响。
她刻意落后上官林月半步，姿态恭谨得近乎卑微，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急促却压抑的呼吸，泄露了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动。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看不出材质的巨门。
门扉紧闭，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一种历经亘古的、纯粹的厚重感。
铃儿停下脚步，双手以虚空中勾勒，指尖流淌出淡金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印入门中。
刹那间，门扉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不是灰尘的气味，更像是凝固了亿万年的星光被骤然释放，带着一种冰冷的、遥远的、却又莫名熟悉的…时间尘埃的味道。
上官林月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望向门内。
“上官小姐，这里便是溯光殿。”铃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侧身让开。
殿内景象映入眼帘。
出乎意料地，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或仙气缭绕。
穹顶高远，仿佛直接映照着宇宙的深空，点点微光如凝固的星辰镶嵌其上，散发出幽冷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殿内异常空旷，视野所及，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整块剔透的琉璃雕琢而成的…墙？或者称之为碑？
那琉璃碑高达数丈，内部仿佛有云雾在缓缓流动，折射着穹顶的星辉，流光溢彩。
碑前的地面上，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散落着几件物品。
它们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如同被精心呵护的琥珀中的虫豸，凝固在永恒的时光里。
离得最近的，是一柄斜插在光晕中虚构的长剑，剑身细长，通体素银，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而这把剑与她手里拿着的司煜宸的配剑极为相似，但仔细看起来却又有很大的区别。
上官林月的目光甫一触及那柄剑，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剧痛与冰冷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太阳穴随之猛烈地抽痛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苍白。
“那是……”她捂住额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看向铃儿。
铃儿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她深深低下头，声音哽咽：“回小姐……这是神陨剑。是……是您当年……随身佩戴之物。”
上官林月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
她告诉自己：这是仙灵仙尊的东西，与她上官林月无关！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司煜宸，而非被这些尘封的旧物所扰。
随后她的视线转向琉璃碑下的其他物品：一枚裂痕遍布却依旧温润的玉佩，半卷摊开的、材质奇特的银色书简，还有…一件折叠整齐、素白如雪、却隐隐透出金纹的法衣。
每一件物品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也隐隐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孤寂。
铃儿紧张地观察着上官林月的表情，见她只是沉默审视，并未再次流露出剧烈的排斥，才鼓起勇气，指向那琉璃巨碑。
“上官小姐，这琉璃溯光壁，并非凡物。它…烙印着您过往岁月里，最刻骨铭心的几段光影。您…可愿…再看一看？”
琉璃壁光滑如镜的表面，随着铃儿的话音，开始有极其模糊的光影缓缓流淌起来，如同沉入水底的画面，即将浮出水面。
上官林月只是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她拒绝道：“不了…”
两个字，清晰、冰冷，斩断了铃儿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溯光殿内流淌的星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那琉璃巨碑上刚刚开始模糊流转的光影骤然停滞、溃散，如同被强行掐灭的火苗，碑面重归一片沉寂的流光。
铃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上官林月的拒绝抽走了她所有的气力。
她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深深、深深地垂下头，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掩住眼中瞬间涌上的巨大失落和几乎要溢出的水光。
她交叠在身前的手指用力绞紧了绯色的衣袖，指节泛白，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铃儿依旧保持着那个卑微垂首的姿态，只是肩膀有着难以察觉的细微耸动。
上官林月没有再看琉璃壁，也没有看铃儿惨白的脸。
那句拒绝出口，她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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