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正式任命旨意尚未颁布,范离乐得清闲,先去鸿胪寺将阿果接回了剑阁。
两人能共处的时日已然不多,范离几乎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阿果身上,尽心尽力当她的眼睛。
给她描绘秋叶的飘零,细述流云的变幻,事无巨细,哪怕地上爬过的一只小虫,也要对阿果一番碎碎念。
他带阿果去闹市感受临安城的鼎盛繁华,去城外倾听旷野的风声,去山间领略斑斓的秋色。
对于临别赠礼,范离思忖良久。最终,他带着丁大年去了一家制陶作坊,扛回了一大袋子陶土,回到剑阁便开始忙碌。
先将陶土小心翼细筛,再用清水浸湿陶泥,加入后世秘方葫芦灰,反复揉打,直至柔韧如面团。他将陶泥分作两块,着手塑形。
阿果的身影总在范离十步之内。
自从献上初吻,这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不再满足于仅仅当个影子。
那份原本含蓄的依恋,被一种急切的亲近渴望取代,她开始索求更多身体的接触。
范离制作陶人时,阿果便会摸索着坐到他身边,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撩拨得范离心猿意马。每每这时,只得放下手中活计,抱抱她,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在这般旖旎的时光里,陶塑渐渐成形。
两尊大头像并肩静立案上,泥胎未干,却已透出生命般的温度。一个是他,沉静中透着丝痞气;一个是她,纯真里带着无邪甜美。大脑袋,小身子,憨态可掬,惟妙惟肖。
待泥胎晾干,范离带阿果去了制陶作坊,小心翼翼将两尊泥胎送入窑口。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
窑火渐熄,烟囱上最后几缕青烟袅袅散入秋日的晴空。作坊工匠小心翼翼地从尚有余温的窑中捧出两尊陶塑。
范离将塑像递到阿果手里,阿果摸索着两尊塑像,欣喜异常。
范离道:“你的塑像我留着,我的雕像送给你。想我的时候,你就用棍子敲他的头。”
阿果却道:“我不要他们分开!”说着死死将两个陶塑抱在怀中,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是一起的!就像……就像我们一样!不能分开!”
范离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在阿果心中——这已不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两人相守相伴的象征。
深秋清晨,临安城被浓雾笼罩。
西城门外,剑阁诸人为阿果送行。二代弟子广济子、蓝相子,三代弟子展白、唐天涯、宋士诚等,一一与阿果道别。
阿果脸色略显苍白,与剑阁众人别过,便登车西行。
范离坚持再送一程。回想当初来时路上与阿果一路说笑欢歌的情景,与此刻心境大不相同,只觉无限伤感。
一路之上,二人默默无语,倒是迦印与随行几名使臣心情颇佳。
旭日东升,风起,驱散了浓雾。十里长亭外,枫叶被风染得红如火焰。
枫树下,景帝身着布衣立于道旁。长衫猎猎,满头银发随风轻扬,身影若即若离,说不出的飘逸。这一幕落在迦印与范离眼中,却带来莫名的震撼。
那一袭布衣身影立于枫树下,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虚幻飘渺,仿佛那影子本不存在,又仿佛他早已与那片枫林融为一体。
范离回想记忆,他所识之人中,唯有老疯子曾给过他这种感觉。这并非功力层次,而是超脱功力之外的境界。结合前几日与迦印的印证,所料不差的话,景帝已是一位圣境强者。
迦印脸色微变,神情凝重,他原本以为景帝与他只在伯仲之间,却不曾想对方已经突破了那层境界,而且景帝显露了这一手,是想通过他把这个信息传递给琼华子。
迦印收起轻漫之心,跃下马车,恭敬向景帝行礼道:“汉皇亲临相送,贫僧感激不尽。”
景帝微微顿首还礼:“大师远行,刘景岂有不送之理。”
阿果听闻来人竟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皇帝舅舅,身形不由一滞,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握紧了范离的手指。
迦印听刘景不以皇帝身份自居,心下了然,微笑道:“贫僧一介方外之人,岂敢劳动汉皇相送。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景帝缓缓道:“此次西行,一路上阿果就拜托大师多加照应了。”言罢,目光掠过众人落在范离脸上,双眼微眯:“你也要走么?”
被景帝凝视,范离顿觉全身微寒,不明白老帅哥是什么意思,定了定心神才道:“那个……我也是来送人的。”
景帝微微一笑,向范离点头:“你不走便好!”
范离忽觉周身一松,方才那无形的威压已然消失。
景帝转向迦印道:“我今日并非汉皇,只是陈果的舅舅,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迦印见刘景身着布衣,孤身而来,未带一随从,正自迟疑间,景帝身形已似一片落叶般,飘忽而至阿果面前。他将一样东西放在阿果手中,轻声道:“这是我幼时亏欠你娘之物,你将它交给她,她自然明白。”
阿果只觉手中之物似是一只布偶,心中顿生亲近之感,怯声问道:“你便是我的舅舅么?”
景帝哈哈一笑,摘下腰间玉佩递到阿果手中:“你我素未谋面,想来你也不知舅舅模样。但你既肯叫我一声舅舅,足见心里还认我。此物,权当给你的见面礼。”不待阿果回应,景帝转身对范离道:“你也就送到此处吧。我有话同你讲。”
范离轻轻点头,伸手抚了抚阿果额头,柔声道:“回去先让你父皇将我的官位留好,过些时候,我去寻你。”
阿果重重点头,嘴唇翕动,双肩抑制不住地微微抽动,终是未发一言。若非纱布紧裹双眼,那蓄满的泪水早已决堤。
范离眼眶泛红,心有千言万语,却唯恐再添阿果伤悲。他强自压下翻腾的情绪,唇角努力牵起笑容,声音却微颤:“一路珍重,就此别过。”言罢,稳稳将阿果扶上马车,旋即转过身去,侧身而立,不再看她。
十里长亭外,风啸马鸣声中,车队向西渐行渐远。
枫树下,两道身影迎风而立,目送一行人远去……
注:葫芦灰是我现实中一个制陶的朋友所叙述,至今仍在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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