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过的宁安,静得出奇,像暴风骤雨后死寂的战场。天空灰白,地平线压着暗沉的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焦灼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下一场风暴。
顾楠站在防护区的高地上,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裂缝,眉心皱得像铁线。昨夜,他们拼命加固的防线还在,但山体另一侧传来的低沉轰鸣,让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楠哥,探测器显示,北坡有二次塌方迹象,规模可能比上次更大。”技术员声音颤抖。
顾楠拳头收紧,指节泛白:“如果北坡崩塌,整个能源区会被吞没,备用系统也会毁掉。”
帐篷里的气氛像一潭死水,所有人面色惨白,疲惫得连说话都无力,但顾楠低沉的声音像一声重锤:
“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引爆北坡,提前释放压力。”
“引爆?!”有人惊呼,脸色瞬间僵硬,“那是自杀!如果控制不好,整座山都会塌!”
“要么赌一把,要么等死。”顾楠的声音像刀锋,斩断所有幻想,“选择,只有这两个字:生,或亡。”
……
当引爆计划在昏暗的灯光下敲定,所有人沉默,只有风拍打帆布的声音,像某种预兆。陆芷宁站起身,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肩膀上的绷带透出暗红,她却笑了,笑意坚决:“我去布置炸药。”
“不许!”顾楠猛地抬眼,眼神如铁,“你命里欠的疯狂够多了!”
“楠哥,你说过信仰不是喊出来的。”她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出一抹倔强,“江涵替我们守住昨天,现在,轮到我了。”
这句话,让顾楠胸腔像被火灼烧。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终于压出一句:“你敢出事,我拼命把你带回来。”
……
夜幕笼罩山谷,风重新嘶吼,卷起泥沙,在黑暗中像一只无形的猛兽。引爆队伍背着炸药,沿着湿滑的山壁艰难攀登,绳索在指间摩擦生疼,手套早已浸透冷汗。
“楠哥,风速增加了!”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沙沙作响,被风切碎。
“快!在塌方点下方布置炸药,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顾楠低吼,声音压着血气。
陆芷宁踩在岩壁上,双手死死扣住钢钩,呼吸急促,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颌滴落。她抬头望一眼高耸的崖壁,心口骤然一紧,却没有一秒犹豫。
“倒计时开始!”技术员的声音在耳机中炸响。
每个人都在和死神赛跑。炸药一块块埋进湿泥,雷管接通,导火索闪着冷光,仿佛无声的利刃。就在最后一颗炸药固定时,山体猛然一震,碎石滚落,轰鸣在黑暗中炸响。
“撤!”顾楠怒吼,嗓音撕裂!
队伍在泥流中狂奔,风像刀刃刮在脸上,耳边是心跳和爆炸的轰鸣,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轰隆——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山谷,火光在黑暗中绽放,像一条赤红的裂缝,吞没了夜空。山体剧烈震动,碎石如暴雨倾泻,尘土遮天蔽日,仿佛末日降临。
“陆芷宁!”顾楠的怒吼淹没在轰鸣里,他猛地扯住一条绳索,顺着泥流扑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死死将她护在怀中,身体重重撞上岩壁,剧痛瞬间吞噬神经。
尘烟散尽,北坡坍塌,塌方区化为深谷,洪水的威胁被彻底解除。但队伍里,多了几道血痕,几张面孔再也没有睁开眼。
……
深夜,营地亮起微弱的灯火,像一串倔强的光点,紧紧咬在黑暗中。顾楠看着躺在担架上昏睡的陆芷宁,目光沉得像海底的礁石,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被绷带缠住的手,声音低哑得近乎破碎:
“顾总,如果信仰真的有代价,这条路,我们还走不走?”
他抬头,看向那片血色的夜空,心底缓缓吐出答案:
——走。因为光,必须亮到最后一刻。
远方,黎明的边缘浮起一抹微光,脆弱却坚定,像在无声诉说:
【破晓之前,最深的暗影已被点燃。】
——第六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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