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一轮皎洁的圆月如玉盘般悬于墨蓝色的夜空,清辉洒落,为喧嚣的临安城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水云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巨大的水晶宫灯将厅堂映照得金碧辉煌。
长案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琉璃盏中琥珀色的美酒荡漾着诱人的光泽。
六部官员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脸上挂着矜持而虚伪的笑容,努力营造着一派“风雅和谐”的景象。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热闹之下,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尴尬和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会飘向厅堂一角。
叶凌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旁若无人地踞坐在自己的紫檀木太师椅上,面前的案几上已经堆叠了好几个空盘。
他一手抓着油光发亮的烤乳鸽,一手端着琉璃酒杯,吃得满嘴流油,喝得酣畅淋漓。
咀嚼时毫不掩饰的吧唧声,在刻意压低的丝竹和文绉绉的交谈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断搅动着那些官员们紧绷的神经。
婢女们小心翼翼地穿梭,不断为他撤下空盘,换上新的菜肴。
每一次更换,都引来大皇子赵泽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赵泽心中暗骂:这叶凌云是饿死鬼投胎吗?还是故意在这里丢人现眼?秦王府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叶凌云用余光捕捉到赵泽那副嫌恶的表情,心中冷笑:狗东西!坑了老子三百七十万两嫖资,吃你点东西怎么了?心疼了?
老子不仅要吃,还要吃得你肉疼!
他故意将一块肥美的蹄髈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发出更响亮的吧唧声。
六部官员们表面维持着风度,心中却早已腹诽不已。
礼部尚书宁致远眉头紧锁,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
这叶世子,粗鄙不堪,简直是对“风雅”二字的亵渎!
在这文人雅集之地,如此行径,实在是有辱斯文!
若非忌惮他身后的秦王,早就让人将他轰出去了!
宰辅李师宪端坐主位,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心中警铃大作。
他敏锐地察觉到赵泽与叶凌云之间那无声的、充满火药味的对峙。
叶凌云今日的表现,看似粗鲁无状,但联想到他前几日的雷霆手段和方才那番石破天惊的“是狼是狗”论,李师宪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暗藏汹涌。
他真怕这无法无天的叶世子一个不顺心,当场掀桌子,甚至对大皇子动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咳,”李师宪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目光转向叶凌云,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和蔼”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今日中秋佳节,诗会盛事,临安才子齐聚惜玉阁,想必佳作频出。
老夫听闻,叶世子前几日曾放言,要勇夺今年中秋诗会魁首?
不知……世子殿下可曾准备了什么惊世佳作?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水云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连丝竹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叶凌云身上!
震惊、怀疑、嘲讽、看好戏……种种情绪在那些官员眼中交织闪烁!
赵泽眼中更是精光爆射!
来了!他等的就是这个!
他强压下心头的兴奋,故作惊讶地接口道:“哦?竟有此事?叶世子要夺魁首?
李相不说,本皇子还不知道呢!叶世子,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不知准备了何等佳作?快拿出来让本皇子,也让在座的诸位大人品鉴品鉴?”
他语气夸张,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和煽动。
赵泽心中狂喜!
这叶凌云果然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夺魁首?就凭他?
去年一千两一首诗的笑话还历历在目!
看来是前些日子抢赌坊、讹国公府弄到了大笔银子,又膨胀了!
想故技重施,用钱砸个魁首出来?
好啊!本皇子正愁没机会把你榨干!
今天非得让你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不可!
六部官员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或了然、或讥讽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叶世子是兜里又有了银子,想花钱买名声了!
去年一千两一首,今年怕是要涨到一万两了吧?
这散财童子……又要开张了!
众人心中蠢蠢欲动,盘算着待会儿如何“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佳作”,狠狠宰这冤大头一刀!
叶凌云仿佛没看到众人眼中的戏谑。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块蹄髈肉啃干净,吮了吮手指上的油渍,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抹了抹嘴,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响亮:
“佳作?当然有!”他拍了拍肚子,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食物,而是满腹经纶。
“本次中秋诗会,本世子当然准备了压轴的佳作!不然怎敢说要夺魁首?”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欠揍的弧度,眼神睥睨,“至于品鉴?呵呵,不是本世子狂妄,论文采……座的诸位大人,有一个算一个,恐怕……还都入不了本世子的眼!”
“哗——!”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水云厅瞬间炸开了锅!
“放肆!”
“狂妄!”
“竖子无礼!”
尤其是礼部尚书宁致远,他身为状元郎出身,文坛泰斗,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叶凌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声音都变了调:“叶凌云!你……你……黄口小儿!安敢如此狂妄!目无尊长!藐视群臣!你……你仗着秦王之势,真当这大乾无人了吗?!”
他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胸膛剧烈起伏。
叶凌云一脸“无辜”地看向暴怒的宁致远,侧头低声问熊大:“这老头谁啊?火气这么大?”
熊大连忙俯身,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回世子,这位是礼部尚书宁致远宁大人,当朝状元郎,文坛领袖!也是……宁宸轩公子的父亲。”
“哦——”叶凌云故意拖长了音调,做恍然大悟状,随即脸上堆起一个极其敷衍的“敬佩”笑容。
“原来是宁状元啊!失敬失敬!本世子对您这位状元郎的才学,那还是……嗯,相当‘敬佩’的!”
他特意在“敬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却充满了讽刺。
不等宁致远再次发作,叶凌云话锋陡然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但是!”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每一张或愤怒、或惊愕、或鄙夷的脸,“本世子刚才的话,并非针对宁大人一人!我的意思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
“在座的诸位大人!论、文、采!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轰——!”
水云厅彻底沸腾了!如果说刚才还是滚油泼水,现在简直就是火山爆发!
“岂有此理!”
“反了!反了!”
“叶凌云!你欺人太甚!”
怒斥声、拍案声此起彼伏!
所有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被这赤裸裸的、地图炮式的羞辱彻底激怒了!
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师宪,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泽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这叶凌云……简直是自寻死路!
竟敢把满朝重臣得罪个遍!
宁致远更是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指着叶凌云,手指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你……你……竖子!狂妄至极!老夫……老夫今日定要……”
“宁大人息怒!”叶凌云却猛地打断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他目光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的大皇子赵泽,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和蛊惑:
“大皇子,您看宁大人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似乎对本世子的‘评价’很是不服气啊?
光动嘴皮子多没意思?
不如……我和宁大人就在这中秋诗会上,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诗词如何?
用真才实学,堵住某些人的嘴!
也让大家开开眼,看看本世子的文采,是不是浪得虚名!”
“比试诗词?!”
赵泽闻言,心中狂喜!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没机会让叶凌云入套呢!
他强压兴奋,故作沉吟,随即拍案叫好:“好!叶世子果然快人快语!有胆魄!本皇子就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比!必须比!”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带着煽动性:“不过,光比输赢未免太过无趣!既然是比试,不如……加点彩头助助兴?本皇子先来!出白银十万两……”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戏谑地看着叶凌云,一字一顿道:“压——叶、世、子、输!”
“压我输?”叶凌云嗤笑一声,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大皇子,您这……不是看不起我,是看不起宁大人啊!
堂堂状元郎,当朝礼部尚书,文坛领袖!和我叶凌云比试文采,就值区区十万两?这彩头……未免太寒酸了吧?”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的熊大喝道:“熊大!开箱!”
熊大应声上前,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沉重紫檀木匣子“哐当”一声放在叶凌云面前的案几上!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箱盖!
“哗啦——!”
如同雪崩!如同瀑布!一沓沓、一捆捆、厚厚实实、散发着浓郁油墨香气的银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匣子里倾泻而出!
瞬间铺满了大半张紫檀木案几!
甚至有几沓滑落在地,散开成一片!
白花花的银票!
上面清晰地印着“壹千两”、“五千两”、“一万两”的字样!在璀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
整个水云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死寂得可怕!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呼吸停滞!瞳孔放大!心脏狂跳!
四百万两白银!
堆成小山一样的银票!
视觉冲击力之强,远超任何言语描述!
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一生都未曾见过的巨款!
就这么赤裸裸地、粗暴地、散发着铜臭却又无比诱人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叶凌云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疯狂的诱惑:
“这里,不多不少,正好四百万两白银!”他随手抓起一沓银票,在手中掂量着,发出沙沙的轻响,目光扫过那些因震惊而失神的官员们,最终定格在同样被震住的宁致远脸上。
“本世子对自己的文采,有绝对的信心!当然,对宁大人的才学,本世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我觉得,我和宁大人之间的这场文采比试,值这个价!四百万两!”
他猛地将手中的银票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所以!我叶凌云!压我自己赢!就压这四百万两!”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喧嚣!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水云厅!
“四……四百万两?!”
“我的天!疯了!叶世子疯了!”
“他……他压自己赢?!”
“这……这……”
官员们彻底失态了!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什么矜持!
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成小山的银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贪婪、狂热和……一丝荒谬!
四百万两!压自己赢?这叶凌云是失心疯了?还是……有绝对的把握?
赵泽也被这巨大的手笔震得心神摇曳!
四百万两!这几乎是惜玉阁大半年的流水!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贪婪光芒!
赢了!只要赢了!这四百万两就是他的!
叶凌云必输无疑!
宁致远的文采,碾压叶凌云十条街都不止!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师宪,寻求最后的确认。
李师宪也被这巨额的赌注惊得眼皮狂跳!
他心中警铃大作!
叶凌云如此笃定,必有倚仗!
这钱……恐怕是烫手的山芋!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对着赵泽,极其轻微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接!有诈!
然而,此刻的赵泽,早已被贪婪冲昏了头脑!
李师宪的警告,在他眼中变成了迂腐的谨慎!
四百万两!唾手可得!岂能放过?!
就在赵泽犹豫的瞬间,被那堆银票刺激得双目赤红的宁致远,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身为状元郎的骄傲,被叶凌云当众踩在脚下;他身为礼部尚书的尊严,被对方肆意践踏!
此刻,这四百万两的赌注,不仅是对他文采的侮辱,更是对他毕生追求的否定!
他必须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赢得让叶凌云倾家荡产!颜面扫地!
“好!叶世子果然豪气!”宁致远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本官虽不屑与你争这虚名,但你如此狂妄,辱及满朝同僚,今日,本官就与你赌上一赌!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重重拍在桌上,“本官为官清廉,家资不丰,但也愿倾尽所有!十万两!压我自己赢!”
宁致远的举动,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那些原本还在震惊和犹豫的官员们,看到宁致远带头下注,看到那白花花的银票,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瞬间被贪婪吞噬!
“宁大人高义!下官也来凑个热闹!五万两!压宁大人赢!”
“下官虽俸禄微薄,但也愿尽绵薄之力!三万两!压宁大人!”
“如此盛事,岂能错过!十万两!压宁尚书!”
“我也来!八万两!”
“……”
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六部官员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票、甚至当场写下欠条,疯狂地押注在宁致远身上!
案几上,叶凌云那堆四百万两的银票旁边,迅速堆起了另一座由各色银票和欠条组成的小山!
整个水云厅,彻底变成了一个疯狂的赌场!
空气中弥漫着贪婪、狂热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叶凌云冷眼看着眼前这荒诞而丑陋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鱼儿……终于上钩了!
而且……是争先恐后地咬钩!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扫过那些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庞,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的李师宪和眼中只剩下狂热的赵泽身上。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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