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啸天与叶凌云的身影消失在崇政殿巨大的朱漆门外。
而殿内,死寂如坟。
龙椅上赵峥脸色惨白。
他瘫坐在那里,后背的龙袍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脑中嗡嗡作响,全是叶啸天那身黑金蟒袍带来的滔天威压和那双冰冷刺骨、充满失望与杀意的眼睛!
他精心布置的棋局……彻底崩盘了!
他本想让户部侍郎江涛率先发难,引出话题,再由文官集团群起而攻之,最后自己出面“调停”,在叶凌云世袭罔替和叶家军归属上讨价还价,争取最大利益。
可叶啸天……这个老匹夫!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直接掀翻了桌子!
用那身象征着废立皇权的黑金蟒袍,用那枚烫手的虎符,用那血淋淋的十六年旧账和六个儿子之死的质问,将他这个皇帝最后的尊严和算计,碾得粉碎!
“诸位爱卿……”赵峥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破风箱一般,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可……可还有奏?”
他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百官,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
这早朝,他本想借百官之力压制秦王,却不料成了秦王展示绝对力量的舞台!
他这皇帝……当得何其窝囊!
好在……秦王终究没有当场废了他!
好在……叶家军名义上还留在了边关,没有直接落入叶凌云之手!
赵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叶啸天!你活不过半年了!
等你死了……叶凌云……还有你那该死的秦王府……朕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文武百官如同泥塑木雕般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秦王那雷霆万钧的威势和直刺皇帝心窝的质问,犹在眼前!
他们看向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威严扫地的皇帝,心中除了恐惧,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鄙夷和失望。
这样的皇帝……如何能带领大乾?如何能对抗如日中天的秦王府?
李师宪更是心中冰凉,对赵峥彻底失去了信心。
看来……大乾的未来,只能寄托在大皇子赵泽身上了!
“没……没事就……退朝吧……”赵峥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响彻死寂的大殿。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如同潮水般无声地退出崇政殿,脚步匆匆,生怕慢了一步,再被那无形的恐惧追上。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赵峥一人,瘫坐在冰冷的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感受着无边的孤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叶凌云跟着爷爷叶啸天,穿过重重宫禁,来到皇宫深处一处幽静的所在。
这里高墙环绕,绿树成荫,与皇宫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庄严肃穆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清雅出尘的气息。
院门上悬着一块朴素的匾额——“芷园”。
这便是皇后叶芷青在深宫中的私人别院,一处由先帝特旨恩准、完全独立于宫廷体系之外的“世外桃源”。
能在戒备森严、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拥有这样一处完全自主的私密空间,足见叶芷青的地位和手段!
叶凌云心中暗叹,姑姑果然不简单!
“老爷?世子殿下?”院门打开,一位面容清癯、与叶安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迎了出来,正是叶芷青的心腹管家,叶福。
他看到叶啸天和叶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恭敬。
“福伯。”叶凌云点头致意。他注意到叶福的存在,心中再次感叹姑姑的能量。
后宫之中,竟能有成年男子担任管家,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也足见叶芷青对这里的掌控力!
“我这就去禀报小姐!”叶福连忙转身进去通报。
叶啸天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负手站在院门外,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座精巧的院落。
院墙内,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飞檐翘角,听到潺潺流水声。
他虽贵为秦王,是叶芷青的生父,但对女儿这方私人天地,依旧保持着尊重。
片刻后,叶芷青亲自迎了出来,她身着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爹,凌云,快进来吧。”叶芷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父亲和侄儿,眼中还是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踏入芷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奇石叠嶂,花木扶疏。
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几尾锦鲤悠闲游弋,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亭台楼阁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匠心独运,雅致非凡。
叶凌云不由得暗自赞叹:姑姑真是会享受!这深宫之中,能有这样一处清净所在,实属不易。
“小表弟!你可算来啦!”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建安公主赵玲珑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从花丛后蹦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她跑到叶凌云面前,好奇地左看右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咦?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个黑大个侍卫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她指的是熊大?
叶凌云看着表姐那副明明很关心却强装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了然。
看来表姐对熊大是真有几分情意。
他故意装傻:“表姐,你说哪个侍卫啊?我身边侍卫可多了,王五赵六,张三李四……”
“哎呀!”赵玲珑俏脸一红,嗔怪地跺了跺脚,伸手就去拧叶凌云的耳朵,“小表弟!长本事了是吧?敢拿你表姐开涮了?看我不收拾你!”
她嘴上凶巴巴,动作却带着亲昵。
叶凌云连忙躲闪,心中苦笑:原主记忆里,这位表姐可没少“欺负”他。
他一边躲一边求饶:“哎哟!表姐饶命!熊大他……他留在府里看家了!下次!下次一定带他来!”
“哼!这还差不多!”赵玲珑这才放过他,脸上却飞起两朵红云。
“玲珑,别闹了,带凌云进来吧。”叶芷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叶芷青的居所内,陈设极为朴素。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没有价值连城的古董,只有简单的紫檀木桌椅,素雅的屏风,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淡泊,与皇后尊贵的身份形成鲜明对比。
叶啸天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到窗边一张铺着软垫的摇椅旁,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摇椅发出吱呀的轻响。
“还是这儿舒坦……”叶啸天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爹!”叶芷青看着父亲这副悠闲模样,心中却是一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您……您还有心思乐呵啊?”
她看着父亲那虽依旧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躯,想到他体内那致命的“催死药”,心如刀绞。
叶啸天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女儿:“为什么没心思乐呵?难道知道自己快死了,就得整天哭丧着脸,唉声叹气?”
他语气豁达,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洒脱,“老夫这一辈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黎民百姓!
六个儿子……为国捐躯,是英雄!是老夫的骄傲!
现在……就剩下凌云这小子了,把他安顿好,老夫就能安心闭眼了。
活到八十,够本了!看看那些老家伙,有几个能活到我这岁数的?”
叶凌云站在一旁,听着爷爷和姑姑的对话,心中猛地一沉!“快死了”?“催死药”?
他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猛地冲到摇椅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爷爷!您……您说什么?!什么快死了?!什么催死药?!”
叶芷青看着侄儿震惊痛苦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凌云……你爷爷他……中了奇毒!一种……一种名为‘催死药’的剧毒!此毒……无药可解!……最多……最多还有半年光景了!”
她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叶凌云心上!
轰!
叶凌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阵阵发黑!半年?!
爷爷……只有半年了?!
他穿越而来,好不容易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感受到爷爷如山岳般的庇护……可这温暖,这庇护,竟只剩下半年?!
“爷爷!”叶凌云噗通一声跪倒在摇椅前,紧紧抓住叶啸天的手,那双手粗糙而温暖,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冰凉!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爷爷!您告诉我!这毒……这毒怎么解?!
孙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给您把解药找来!您告诉我!是什么毒?!谁下的毒?!”
叶啸天看着孙子眼中那深切的悲痛和不顾一切的决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反手握住叶凌云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温和而平静:“傻孩子……爷爷没白疼你。但这毒……解不了的。”
他顿了顿,看向叶芷青,“芷青,你给他说说吧。”
叶芷青抹去眼泪,强忍悲痛,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凌云,与其说那是‘毒’,不如说它是一种……‘催化剂’。
你爷爷年事已高,早年征战,身体亏空严重,本就……寿元无多。
按常理,或许还能有三五年的光景。
但这‘催死药’……它极其阴毒!它并非直接致命,而是不断侵蚀、加速消耗你爷爷本已不多的生命本源!
它让身体的衰败……快了十倍、百倍!
此药……无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滑落。
“催死药……加速生命消耗……”叶凌云喃喃自语,心如刀绞!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姑姑!爷爷!你们……可查出是谁下的毒手?!”
能接近爷爷,并能神不知鬼不觉下这种阴损之毒的……必然是身边亲近之人!
叶啸天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查了……你姑姑动用了所有力量去查……但……线索渺茫,如同石沉大海……”
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老夫……也暗中排查过身边所有人……可信的,不可信的……都查了……没有头绪。”
“没有头绪?”叶凌云心中剧震!以姑姑那恐怖的情报网,加上爷爷的明察暗访,竟然都查不出?!
这下手之人……隐藏得何其之深?!
他眼中寒光闪烁:“爷爷……您说……会不会是……身边最亲近、最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但心中已有了可怕的猜测。
叶啸天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叶凌云心底!
他沉默片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苍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愤:“怕……就怕……是身边人啊……”
“外公!”一旁的赵玲珑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玲珑……玲珑觉得……这事……肯定和父皇脱不了干系!舅舅们……舅舅们的死……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叶芷青厉声打断!
“玲珑!住口!”叶芷青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你六个舅舅的死……你以为你父皇能脱得了干系?!可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这种话……岂能乱说?!”
她声音严厉,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证据!这是最致命的!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铁证,就无法将矛头指向皇帝!
赵玲珑被母亲呵斥,委屈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叶啸天看着外孙女,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和复杂,他摆摆手:“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他重新看向叶凌云,转移了话题,“今日早朝,赵峥已经同意你世袭罔替秦王位了。不过……老夫死后,凌云的封地在岭南。”
“岭南?”叶芷青闻言,秀眉紧蹙,看向叶凌云,“凌云,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去你娘那里吗?岭南……穷山恶水,瘴疠横行!民风彪悍,不服王化!你怎么会想去那里?!”
她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担忧。
在她看来,去南诏国,有女皇母亲庇护,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姑姑,是我和宁宸轩商量后决定的。”叶凌云沉声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岭南虽险,却是他唯一能真正掌控命运、积蓄力量的地方!
“宁宸轩?”叶芷青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宁致远家那个小子?他……他怎么会和你走到一起?”
她对宁宸轩印象极佳,才华横溢,心性高洁,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她甚至曾动过招其为驸马的心思。
“还不是因为你惜玉阁的花魁!”叶啸天在一旁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陈萱儿?”叶芷青立刻明白了。她看着叶凌云,眼神复杂。
提到陈萱儿,叶凌云想起此行另一个目的。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叶芷青,带着一丝恳求:“姑姑,侄儿……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叶芷青看着侄儿郑重的神情,心中有些疑惑。
“姑姑……您……能不能……认陈萱儿做干女儿?”叶凌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叶芷青愕然,“认陈萱儿做干女儿?你……你这是为了宁宸轩?”
她瞬间明白了叶凌云的用意抬高陈萱儿的身份,让她能配得上宁家,让宁宸轩能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
叶凌云点头:“是。宁宸轩他……对侄儿帮助很大,也愿意随侄儿去岭南。侄儿……想成全他们。”
叶芷青沉默了。
她看着叶凌云,眼神复杂难明。
她确实欣赏宁宸轩,也曾想过将女儿许配给他。如今……竟被一个花魁捷足先登了?
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看着侄儿恳切的眼神,想到宁宸轩的才华和叶凌云未来的艰难处境,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陈萱儿这个干女儿……也不是不能认。”叶芷青缓缓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只是……凌云,她的身份……你可知晓?还有木可儿?”
“木可儿?”叶凌云心中一动,“侄儿只知道她们不是大乾人,木可儿有点像……西域那边的人?具体身份……侄儿确实不清楚。”
(叶凌云看那木可儿长得和娜扎一样……)
叶芷青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低沉而清晰:“木可儿,本名拓跋可儿,是西夏国当今皇帝拓跋宏的胞妹,西夏公主!而陈萱儿……则是西夏国兵马大元帅陈霸元的嫡女!”
轰!
如同平地惊雷!叶凌云和赵玲珑都惊呆了!
西夏公主?!西夏元帅之女?!两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女子,竟然潜伏在大乾临安城,在惜玉阁当花魁?!
“她们……她们这是要干什么?!”赵玲珑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
堂堂公主,跑到敌国当花魁?这简直匪夷所思!
叶芷青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为了接近大皇子赵泽!她们想扶持赵泽……登上大乾皇位!”
“噗嗤!”赵玲珑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觉得不妥,连忙捂住嘴,但眼中的荒谬感难以掩饰。
扶持大皇子?那个志大才疏、好色无能的草包?
这西夏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叶凌云也是嘴角抽搐,心中翻江倒海。
西夏公主和元帅之女,潜伏多年,目标竟然是……大皇子赵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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