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峡的杀伐与临安的倾轧,终被甩在身后。
叶啸天亲率一万精锐叶家铁骑,护送着叶凌云、赵婉儿一行,如同卸下了沉重铠甲的巨龙,蜿蜒向西南而行。
沿途关隘,无人敢阻,连追兵的影子也未曾见到。
赵峥在叶啸天的雷霆手段与训斥下,早已颜面扫地,威信大损,更忌惮于叶家军北上的威势,根本也没脸面派兵追击。
队伍沿着驿道一路前行,半月有余,终于抵达了以瓷器闻名天下的重镇景德镇。
相较于行军途中的冷硬与警惕,这座被青山绿水环绕、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瓷土清香的城镇,如同一首舒缓的田园诗篇,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连日的颠簸与精神重压,让叶凌云眉宇间难掩深深的疲惫。
踏入驿馆那宽敞干净的院落,洗去一身风尘,换上舒适的常服,他仿佛才重新感受到身躯的存在。
景德镇仿佛被施了安神的魔法。
一连数日,没有朝堂的倾轧,没有血腥的追杀,只有清晨青瓷般的天光,午后慵懒的微风,和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的袅袅炊烟。
这份难得的宁静,是叶啸天留给孙儿的一份宝贵礼物,也是他心中那份铁血柔情唯一的表达。
叶凌云与赵婉儿,这对经历了生死考验、心意渐明的年轻人,终于有机会细细品味这份宁静。
他们像寻常人家的少年少女,携手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老街。
在一间间或雅致或古朴的瓷器铺子间流连,叶凌云会拿起一支釉色如春水的梅瓶,轻声细语地请教赵婉儿它的烧制火候。
赵婉儿则会驻足于一家老匠人的工坊前,饶有兴致地看他以刀为笔,在湿润的泥坯上刻出栩栩如生的花鸟,手指无意识地挽上叶凌云的臂弯。
一次,赵婉儿看中了一套小巧的“雨过天青”茶具。
叶凌云付钱买下,走出店门时,阳光正好穿透薄云,洒在她捧着茶具的莹白手背上,与那温润如玉的瓷光交相辉映。
她微微侧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说,用这个喝茶,味道会不会不一样?”
叶凌云心尖微微一颤,看着她在暖阳下清澈明亮的眼眸,仿佛世间一切烦忧都被隔绝在外。
他抬起手,轻轻为她拈去一缕被风吹到腮边的发丝,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细腻的肌肤,激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他没有答话,只是那目光中的温柔,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人心动。
赵婉儿脸颊微红,眼波流转间也少了往日的锋利,多了几分属于少女的羞赧与甜蜜。
日暮时分,两人登上城郊一座小山的矮亭。
极目远眺,远处窑厂的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不夜城的轮廓。
近处是层叠起伏的青翠茶山,晚风带来清新宜人的草木气息。
并肩而立,晚霞的余晖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真好。”
赵婉儿轻声说,声音柔得像要化在风里,“真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
她的肩膀,轻轻倚在了叶凌云坚实的臂膀上。
他们不再是需要冲锋陷阵的公主与将军,这一刻,他们只是彼此依靠、分享片刻安宁的一双璧人。
叶凌云轻轻揽住她的肩,感受着她纤细身躯传来的温热与信任,低头在她发间嗅到淡淡的馨香,心中那片被仇恨和权谋占据的坚硬角落,正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悄然融化。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低声道:“婉儿,等到了岭南,建好了我们的家,我会给你比这里更安稳,更长久的安宁。”
如此闲适的日子过了六七日,叶凌云敏锐地察觉到,爷爷叶啸天虽也放松了管制,允许大家休憩,但他本人却似乎并未真正歇下。
有时会在镇外高地久久眺望官道方向,有时会与手下将官低声议事。
叶凌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爷爷在等人。
果不其然!
就在他们抵达景德镇的第十日清晨,一队风尘仆仆、却旗帜鲜明、服饰迥异于中原的队伍,出现在了通往驿馆的大道上。
旗帜以深沉的孔雀蓝为底,绣着银色的弯月图腾,迎风招展,散发着神秘而尊贵的气息,他们正是南诏使团!
使团前方,一人尤为引人注目。
那是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身着南诏独有的银线绣花的靛蓝色骑装,外罩一领象征尊贵的月白色锦缎披风,勾勒出她矫健而优美的身姿。
满头乌黑的长发并未束成繁复发髻,而是编成数股利落的辫子,最终用一根镶嵌着硕大翠玉的银冠束于顶后,显得既英气勃勃又不失高贵。
她面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如同高原的天空,只是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锐利与不羁的风情。
她没有骑马,步行在前。
当她的目光穿越使团众人,精准地落在驿馆门口众人簇拥下的叶凌云身上时,那双明丽的眼眸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敬畏,甚至……一丝深深的孺慕?!
没有丝毫犹豫!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位气度非凡、明显身份尊贵的南诏女子,竟抢前几步,来到叶凌云面前三米之处,突然右手抚胸,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最隆重的南诏军礼!
她的声音清越而恭敬,带着激动微颤的音调:
“南诏镇国将军、长公主——段云曦!
率南诏使团,叩见王兄!”
“王兄?!”
这一声称呼,如同平地惊雷,在驿馆门口炸开!
赵婉儿惊诧地看向叶凌云,叶啸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沉,而叶凌云本人,更是浑身剧震!
虽然早已从爷爷口中得知生母身份,但骤然见到来自南诏、身份如此显赫的妹妹,并以如此大礼拜见,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心中悸动。
血缘是奇妙而玄幻的。
“快……快请起!”
叶凌云深吸一口气,连忙上前两步,双手虚扶。
段云曦抬起头,眼中有水光闪动,却倔强地抿着唇,站起身。
她看着叶凌云的脸,似乎在寻找着母亲的影子,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轻颤:
“王兄,母亲日夜思念于你!
使团此行,本为参加王兄与大乾霓凰公主的婚礼,更要迎接王兄返回南诏故土!
因得知大乾临安变故……母亲忧心如焚,命明月星夜兼程前来寻王兄!”
段云曦目光灼灼,充满了坚定与急切:
“王兄,如今南诏朝中魑魅魍魉已被母皇雷霆手段扫清!
如今南诏政局已稳,母皇决意接王兄回归,继承南诏国主之位!
您是我南诏唯一的皇子!
您的血脉,就是南诏的天命所归!”
继承南诏国主之位!
又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叶啸天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然惊起波澜,段明月……
虽说当年她得到老六的手段为人不耻!
但此女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叶凌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南诏国主!
那将是一国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比之一位空有王号却受尽制肘的岭南王,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他可以看到段云曦眼中那纯粹的、对兄长回归的期盼和对南诏未来的热切。
血脉的召唤是如此清晰。
然而,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宁宸轩在书房彻夜灯火下与他论道的模样。
宁宸轩口中岭南那满目荒凉、民生凋敝的景象。
他面对流民、工匠、追随者时所许下的承诺。
那句响亮的“人、财、天时、地利、人和”!
更重要的是,赵婉儿此刻紧握着他的手,眼中带着理解,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波动归于平静,变得异常坚定。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段云曦的肩膀,动作带着兄长的温和,却拒绝得不容置疑:“云曦,多谢母皇厚爱,也多谢你万里迢迢奔波前来。
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他看着妹妹陡然怔住、带着急切不解的眼神,缓缓道:
“但岭南,是我与追随者的约定。
那里,有我亲自开创的一片天地,有无数将未来托付于我的黎民百姓,有我未曾践行的承诺。
那里,才是我亲手奠基的根基,是我此刻必须回去、并亲手守护和建设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段云曦,仿佛看到了南国那片充满神秘魅力的土地:
“南诏……我虽未曾踏足,但那份血脉牵连,永世不忘。
只是,回去继承王位一事……明月,替我禀告母皇,此时非是回归之机。
岭南初定,根基未稳,我有我的使命,我的责任在那片土地上。”
段云曦明亮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叶凌云那不容动摇的坚毅目光,看着他身旁那位气度不凡、紧握着他手的霓凰公主,看着他身后那位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叶啸天……
最终,她所有的劝说之词都化作了一声带着浓浓失落却又不乏敬佩的叹息:“王兄……”
叶凌云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在景德镇多留几日吧,这一路辛苦。
正好……也带你看看这中原的瓷器名镇。岭南虽贫瘠,但我向你保证,终有一日,那也会是一片不逊色于此地的繁盛之土。”
微风拂过驿馆门前的青石板,卷起淡淡的尘土。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尊贵王妹带来的故国召唤,一边是与挚友和追随者共同开辟的未竟事业。
叶凌云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以令人惊异的魄力和清醒,选择了那条充满荆棘却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道路岭南。
叶啸天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而赵婉儿握着他的手,悄然收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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