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关内,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昔日还算规整的街巷,此刻已化为修罗地狱。
断壁残垣间,尸骸枕藉,鲜血汇成溪流,在青石板路上肆意流淌,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铁锈味。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
叶凌云背靠着一堵被烧得焦黑的土墙,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手中的钢刀刀刃还在滴血,身边,仅存的不足两千叶家军将士,如同受伤的狼群,散布在废墟和阴影中,眼神凶狠,喘息粗重。
“霹雳火……没了!”刘甲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他手中的钢刀同样血迹斑斑,年轻的脸庞上沾满烟灰和血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最后的几枚“霹雳火”,在掩护主力冲入关内时,已全部耗尽!
他们失去了最犀利的远程打击手段!
“那就用刀!用牙!用命!”叶凌云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声音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
“告诉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霹雳火,我们还有叶家军的脊梁!还有守护袍泽的信念!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死,也要拉上金狗垫背!”
他的命令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杀——!!!”
震天的怒吼瞬间爆发!残余的叶家军将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凶悍与疯狂!
血与火的巷战,正式拉开序幕!
惨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惨烈!
一名浑身浴血、腹部被长矛洞穿的叶家军什长,看着前方金军密集的盾阵和长矛丛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扯开早已破烂的皮甲,露出绑在胸前、用油布包裹的最后一点火药!
他点燃引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王爷!下辈子还做您的兵!”
然后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撞进了金军最密集的阵型中!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火光夹杂着血肉碎块冲天而起!
坚固的盾阵被硬生生炸开一个豁口!
周围的数名金军士兵惨叫着倒下!
这惨烈的一幕,让后续冲锋的叶家军战士目眦欲裂,也彻底震慑了金军的胆魄!
“疯子!都是疯子!”一名金军百夫长看着那腾起的血雾和残肢,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
在一条狭窄的死胡同里,一名双臂齐肘断裂的叶家军老兵,被三名金军士兵逼到墙角。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断臂处鲜血淋漓,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
看着狞笑着逼近的金兵,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丝解脱。
当一名金兵举刀劈下的瞬间,他猛地用尽最后力气向前扑去!
用残存的肩胛骨狠狠撞开刀锋,同时张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如同野兽般,精准地、死死地咬住了另一名金兵的咽喉!
“呃……嗬嗬……” 被咬住咽喉的金兵双眼暴突,发出嗬嗬的怪响,手中兵器当啷落地,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另外两名金兵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惊恐地挥舞着刀剑,疯狂地劈砍着老兵的后背!
鲜血飞溅!
但老兵的身体如同铁铸,死死钉在原地,牙齿深深嵌入敌人的喉管,直到那名金兵彻底断气,他才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缓缓倒下。
剩下的两名金兵看着同伴喉咙上那个恐怖的血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巷子。
刘甲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悄无声息地攀上屋顶。
他屏住呼吸,看着下方一队正在小心翼翼搜索前进的金军巡逻队。3
钢刀被他反握在身后。当最后一名金兵走过他藏身的屋檐下时,他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猎豹般扑下!
钢刀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毒龙出洞,瞬间洞穿了两名金兵的胸膛!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剩余的几名金兵惊骇欲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两侧阴影中扑出的叶家军战士乱刀砍死!
一处燃烧的民宅前,三名叶家军伤兵被十几名金军精锐围住。
他们背靠背站着,浑身是伤,却依旧紧握着卷刃的钢刀。
为首的叶家军小队长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兄弟们,黄泉路上,有金狗作伴,不寂寞了!杀!”
三人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冲向敌人!
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他们用身体挡住刺来的长矛,用牙齿撕咬敌人的皮肉,用最后的力气将钢刀捅进敌人的胸膛!
最终,三人与超过自身数量两倍的金兵同归于尽,倒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旁!
叶凌云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手中钢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亲眼目睹着身边将士一个个倒下,心中如同刀绞,但眼神却愈发冰冷坚定。
他看到了!
看到了叶家军战士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恐怖意志力!
这不仅仅是源于严苛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更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力量——信念!
是宁宸轩在苍梧郡推行的《叶家军军人信仰指导纲要》中,那朴素而强大的核心思想,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个战士的灵魂深处:
“为守护身后父母妻儿而战!”
他们知道,自己多拖住金军一刻,御金关的袍泽就多一分生机,岭南的家园就多一分安全!
“为保卫脚下家园土地而战!”
大散关虽非故土,但金军入侵,践踏的是大乾的疆土!他们是在为大乾的每一寸土地而战!
“为开创天下太平盛世而战!”
王爷叶凌云描绘的那个没有饥荒、没有压迫、人人有尊严的世界,是他们心中不灭的灯塔!
正是这份信仰,支撑着他们在“霹雳火”耗尽、身陷重围、伤亡惨重的绝境下,依旧爆发出令人胆寒的战斗力!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士兵,而是一群为信念燃烧生命的死士!
关城之上,完颜麟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下方如同泥潭般吞噬着他精锐士兵的巷战战场。
他精心布置的围剿,竟演变成了如此惨烈的消耗战!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一拳砸在垛口上,碎石飞溅。
“五万大军!围剿三千残兵!竟然打成这样?!一天一夜!伤亡过万?!叶凌云!他到底给他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亲眼看到,一名叶家军士兵被砍断双腿,依旧用断臂支撑着身体,死死抱住一名金军士兵的腿,任由其他金兵乱刀砍死也不松手,只为给同伴创造一丝机会!
他看到,那些叶家军士兵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凶悍和默契,往往能用极小的代价换走数倍于己的金军性命!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叶家军手中的兵器!
那是什么神兵利器?!
金军精良的弯刀、长矛,在对方那看似普通的钢刀面前,竟如同朽木般不堪一击!
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削断!
这绝非寻常钢铁!这叶凌云,在岭南究竟搞出了什么名堂?!
“王爷!叶凌云炸开城门,根本不是要强攻!他是要……要把这大散关变成他们的坟墓!”一名副将声音颤抖地禀报。
“他们化整为零,利用房屋废墟,跟我们打巷战!他们熟悉地形比我们快!下手比我们狠!完全……完全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巷战……巷战……”完颜麟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原以为叶凌云炸开城门是孤注一掷,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不,是引虎入笼!
将战场拖入了他最不擅长、也最消耗兵力的巷战泥潭!
这大散关,因连年战乱,百姓早已逃亡殆尽,留下大片空置的房屋和错综复杂的街巷。
叶凌云和他的残兵如同鬼魅般隐匿其中,利用每一堵墙、每一扇门、每一个拐角,进行着残酷的猎杀与反猎杀。
他们神出鬼没,打了就跑,绝不恋战,让金军空有兵力优势却难以展开,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处处受制,伤亡惨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完颜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烧!把可疑的房屋统统烧掉!把叶凌云和他的残兵,逼出来!烧死他们!”
他心中杀意沸腾。
叶凌云!此子绝不能留!
他的胆识、谋略、练兵之法、还有那恐怖的格物手段,能造出削铁如泥的钢刀和威力巨大的霹雳火,都让完颜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哪怕赵如烟不杀叶凌云,他也一定要杀了叶凌云!
若让叶凌云活着回到岭南,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大金南下最大的绊脚石!
“放火!烧!”金军将领声嘶力竭地下令。
一支支火箭射向残存的房屋,一桶桶火油被泼洒出去。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大散关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叶凌云和他的战士们,被逼入了更加凶险的火海绝境!
火光映照着叶凌云冷峻的脸庞,也映照着残余叶家军将士眼中不屈的火焰。
第一夜的血战虽已过去,但更残酷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们如同淬火的精钢,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愈发坚韧、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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