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紫宸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氛。
新帝赵楷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高高在上的龙椅,年轻的脸庞上竭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浮与……
对身旁那道倩影的深深忌惮。
赵如烟,如今的“长公主”,一袭华贵的凤纹宫装,慵懒地坐在龙椅侧后方的珠帘之后,如同一条盘踞在权力巅峰的毒蛇,无声地吐着信子。
阶下,大皇子赵泽,不,现在该称“端王”赵泽,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金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身象征亲王尊荣的蟒袍,此刻穿在他身上,却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几乎窒息。
“端王……”赵泽心中咀嚼着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封号,一股滔天的屈辱与怨恨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刀子,狠狠刺向侍立在文官首位的宰辅李师宪!
为什么?!
这个他视为最大倚仗、一手将他推上监国之位的宰辅,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带着满朝文武倒戈,将他从云端踹入泥潭,转而拥立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三弟赵楷?!
是李师宪出卖了他?!
用他的皇位,换取了在新朝继续执掌相权的筹码?!
李师宪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怨毒目光。
他心中一片冰冷算计。
扶持赵泽,本就是为了制衡老秦王与勋贵。
如今老秦王已死,叶家军南迁,勋贵集团也和自己是同一个阵营,赵泽这枚棋子已失去价值,且其狂妄愚蠢,难当大任。
而赵楷……看似懦弱,却更易操控,且背后有赵如烟这深不可测的女人支持。
改换门庭,不过是顺势而为,利益使然。
至于赵泽的怨恨?
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何足惧哉?
珠帘后,赵如烟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制止赵楷杀赵泽?
自然不是心慈手软。
赵泽,不过是她备下的另一枚棋子。
若赵楷不听话,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废黜便是。
届时,扶这个“端王”上位,或许更能搅乱朝局,方便她火中取栗!
“启奏陛下!”刚被封为兵部侍郎周彦邦出列,声音洪亮,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也将话题引向了北境。
“北境急报!叶家军大败金军主力于御金关外,然其主帅岳飞,非但不遵朝廷号令固守北疆,反裹挟二十万军民,举族南迁,直奔岭南苍梧郡!
此乃公然叛国!其心可诛!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命沿途州府拦截,调集大军,剿灭叛军!
绝不可纵虎归山,使其与岭南残党合流,遗祸无穷!”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不少官员,尤其是曾依附赵泽或对秦王府心怀芥蒂者,纷纷出言:
“周侍郎所言极是!叶家军世受国恩,竟敢弃守国门,举兵南窜,形同叛逆!”
“岭南入境已有宁国公这位岭南经略使,叶家军此去,必生事端!当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剿灭!”
“岳飞小儿,持秦王虎符,收拢残军,其志不小!此獠不除,必成大患!”
……
龙椅上,赵楷下意识地看向珠帘。
赵如烟微微颔首。
赵楷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陛下!臣有异议!”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武威侯之孙于乐,一位年轻却目光沉稳的将领,大步出列,朗声道:“臣以为,周侍郎所言,操之过急,恐非上策!”
他环视四周,声音铿锵:“其一,叶家军南迁,事出有因!
先帝……受奸人蒙蔽,误信谗言,断其粮草,将其定为叛军,致使二十万忠勇将士腹背受敌,几近覆灭!
此非叶家军不忠,实乃朝廷……有负于叶家军!”
“其二,岳飞率军南迁,名为‘叛离’,实为求生!
其沿途并未劫掠州府,亦未举旗造反,何来‘叛国’之说?
若朝廷此时出兵征剿,师出无名!
非但不能服众,反会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更坐实了朝廷……鸟尽弓藏之嫌!”
“其三,岭南虽为秦王封地,然叶凌云如今已经身陨。叶家军此去,必与土司各部势力冲突。朝廷何不坐山观虎斗?
待其两败俱伤,再行处置,岂不事半功倍?
若贸然介入,逼其联手,反成心腹大患!”
于乐目光灼灼,直视赵楷:“故臣以为,当务之急,非是剿灭,而是安抚!
可明发诏书,追认叶家军北境之功,赦其南迁之‘过’,许其暂驻岭南,休养生息。
待其与岭南各部势力相争,元气大伤之时,再行招抚或……剿灭!此乃上善之策!”
珠帘后,赵如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个于乐,年纪轻轻,却看得透彻!
这正是她和李师宪早已议定的方略!
让叶家军和周金玉在岭南斗个你死我活,朝廷坐收渔利!
周金玉这条老狗,没想到藏得这么深,原来岭南才是这条老狗的窝。
李师宪也微微颔首,出列附和:“陛下,于将军所言甚善。
叶家军南迁已成事实,强行拦截,必生大乱。
不若以静制动,以柔克刚。
岭南之事,自有其因果,朝廷……静观其变即可。”
他刻意强调了“静观其变”,目光扫过周彦邦,带着一丝警告。
赵楷见赵如烟和李师宪都表了态,立刻拍板:“准奏!着内阁拟旨,追叙叶家军北境御敌之功,其南迁之事……既往不咎!
命其暂驻岭南,听候朝廷调遣!退朝!”
退朝后,深宫密室。
赵如烟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
“这个岳飞……倒是个人物。”
她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北境传来的战报。
以三千疲兵,周旋于金军数十万大军之间,最终配合西夏援军重创金军……这份胆识、谋略、统兵之能,远超她的预期!
“叶凌云已死,岭南群龙无首。若能收服岳飞,掌控这支南迁的叶家军……”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周金玉在岭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始终是她心头一根刺。
她不怕周金玉反,但是周金玉这个人确实有反骨。
他从来没有想过忠于谁,反倒左右倒戈,哪边有利就跟着谁!
若能让岳飞这把锋利的刀,替她斩断这根刺……
“来人。”赵如烟轻声吩咐,“传密令给‘黑冰台’,详查岳飞此人。其出身、性情、喜好、弱点……事无巨细,报予本宫。另……设法接触,试探其心意。若能为本宫所用……许他岭南王之位,亦无不可!”
她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金国,上京。
完颜麟站在曾经辉煌鼎盛、如今却人去楼空的“天工阁”前,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败退回国后,他强压着屈辱与伤痛,第一时间便想召见天工阁阁主沈梦溪,商讨仿制叶家军那恐怖火器之事。
那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幅凄凉的景象!
阁楼内,空空如也!
曾经堆满图纸、模型、精密器械的工坊,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石台和散落的灰尘。
那些他耗费重金网罗、精心培养的能工巧匠,连同他们的家眷,如同人间蒸发!
连他最倚重的阁主沈梦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都给本王滚出来!”
完颜麟的咆哮在空旷的阁楼内回荡,带着野兽般的绝望与暴怒!
他一把揪住留守老仆的衣领,目眦欲裂:“说!沈梦溪去哪了?!那些工匠去哪了?!”
老仆吓得浑身筛糠,涕泪横流:“王……王爷饶命!沈阁主……他……他数月前就带着核心弟子和家眷,说是……说是去南方游历访学……后来……后来就再没回来……其他工匠……也……也陆续以各种理由请假离开……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
“游历访学?请假离开?”
完颜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老仆掼在地上!他此刻才恍然大悟!
那些所谓的“请假”、“游历”,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集体叛逃!
“叶凌云!沈梦溪!!”
完颜麟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血来!他终于明白了!
叶家军那些威力惊人的“燧发枪”、“霹雳火”、“镇岳炮”从何而来!
那根本不是叶凌云凭空创造的“神兵”,而是他金国天工阁数十年积累的心血!
是沈梦溪这个叛徒,带着他金国最顶尖的工匠和最核心的技术,投奔了岭南!
“噗——!”
急怒攻心之下,完颜麟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布满灰尘的石台上,触目惊心!
他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眼前阵阵发黑。
他仿佛看到,叶凌云在苍梧郡的格物院里,对着沈梦溪抚掌大笑。
看到金国最精密的图纸被铺在岭南的案头。
看到那些本该属于金国的利器,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最终……对准了他金国的将士!
“啊——!!!”一声凄厉、不甘、充满无尽恨意的咆哮,从完颜麟喉中迸发,响彻空寂的天工阁!
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根基,他翻盘的最后希望,竟被叶凌云以这种方式,釜底抽薪,连根拔起!
此恨,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亦难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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