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金关外,风雪呜咽。
金军大营的残骸在暮色中冒着缕缕青烟,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
丢弃的攻城器械、折断的旌旗、冻僵的战马尸体,以及那被鲜血反复浸染、又被新雪覆盖的暗红色土地,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持续数月、最终功亏一篑的惨烈攻防。
完颜麟勒马立于一处高坡,玄黑的金狼战甲上凝结着暗红的冰碴。
他目光阴鸷,死死盯着那座依旧巍峨矗立、在风雪中沉默如山的雄关。
关墙上,“叶”字大旗猎猎作响,刺痛着他的双眼。
“岳飞……又是岳飞!”完颜麟的指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这个名字,一次次坏他好事!断龙峡、大散关、如今又是御金关!
每一次,都在他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前一刻,给予他致命一击!
他脑海中闪过那喷吐着死亡火焰的钢铁战车,那精准如雨点般的燧发枪弹幕,那支沉默却坚韧到可怕的岭南援军……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远在岭南、却如同阴影般笼罩整个战局的年轻人——叶凌云!
“叶啸天……叶凌云……岳飞……”
完颜麟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名字,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叶家三代,如同三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金国铁骑南下的道路上!
御金关,这座他志在必得的雄关,仿佛被施加了不败的诅咒,成了他完颜麟的梦魇!
“父王……”身旁的世子完颜宣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我们……接下来……”
“撤!”完颜麟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上京!”
他最后看了一眼御金关,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御金关……本王迟早会回来!用你们的血,洗刷今日之耻!”
金国上京,完颜麟王府。
地龙烧得暖阁燥热,却驱不散完颜麟心头的寒意。
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指尖划过御金关的位置,最终停留在西方那片被标注为“未知”的广袤地域。
失败的报告早已呈上,损兵折将,粮草消耗巨大,却寸土未得。
朝堂之上,质疑和不满的声音如同暗流涌动。
但他完颜麟,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狼牙卫……”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上一次派出的“狼牙”死士,深入西方,虽带回了一些零星的图纸和消息,证明了西方确实存在更强大的火器技术,但收获远不足以改变战局。
“不够!远远不够!”完颜麟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叶凌云的格物院,赵如烟的秘密工坊……他们都在拼命追赶!本王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寄希望于小股死士的摸索!”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羊皮纸,提起蘸满墨汁的狼毫笔,笔走龙蛇,字字如刀:
“敕令:狼牙卫统领完颜烈,即刻挑选精通西域语言、熟知商路、忠诚无二之死士三百!
携黄金十万两,珍宝十箱,国书十卷!目标——西方诸国!
不惜一切代价,寻访掌握‘神火铳’、‘轰天雷’、‘钢铁战车’核心技艺之国度!与其君主或重臣接洽!
言明我大金之诚意与需求!”
他顿了顿,笔锋更加凌厉:
“告之彼等:东方有国,名大金,雄踞北境,渴求盟友!
愿以重金购买其国之神兵利器!
若其国愿售,价格……任其开!
若其国愿遣工匠技师入金传授,本王许其封侯拜相,世代荣华!若其国愿结盟共图东方……
本王许诺,将来所得之大乾膏腴之地,与其……共分之!”
写完最后一个字,完颜麟重重盖上炎天王金印。
羊皮卷上,墨迹未干,金印殷红,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与不惜引狼入室的决绝!
“来人!”他沉声喝道。
一名心腹侍卫无声出现。
“将此密令,八百里加急,送至完颜烈手中!告诉他,此乃国运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事成,他便是大金第一功臣!若失败……提头来见!”
完颜麟的声音冰冷如铁。
侍卫双手接过密令,感受到那羊皮卷上传递出的沉重与疯狂,心中一凛,躬身领命,迅速消失在门外。
完颜麟走到窗边,望着上京城灰蒙蒙的天空。
引西方强援,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他别无选择!
叶凌云和赵如烟手中的火器,如同悬顶之剑,时刻威胁着金国的存亡!
他必须拥有同等,甚至更强的力量!
为此,哪怕……与魔鬼交易!
临安,长乐宫。
暖阁内,炭火融融,却驱不散赵如烟眉宇间的阴霾。
她斜倚在软榻上,怀中黑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但她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猫毛,眼神却飘向窗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一份来自北境的密报摊在案几上,墨迹清晰:
“岭南岳飞率精兵万余,携新式火器,驰援御金关,大破金军!完颜麟溃退百里!”
“岭南陈凌风率工程队、医疗队数千人,携粮草药品,已抵滦州废墟,展开救援!
其手段强硬,斩杀当地贪墨赈灾官员数人,强力接管赈灾事宜,民心渐附!”
“岳飞……陈凌风……”赵如烟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叶凌云!又是叶凌云的人!
他们不仅守住了国门,击退了强敌,更……把手伸进了她大乾的腹地,在她刚刚遭受天灾重创、最脆弱的时候,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
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耗费心血打造的滦州军工重镇,毁于一旦。
她寄予厚望的韩震,在北境苦苦支撑,弹尽粮绝。
而她最痛恨的敌人,却以“救援”之名,堂而皇之地进入滦州,收买人心,展示力量!
“李师宪!”赵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臣在。”李师宪垂手侍立,神色凝重。
“滦州……情况如何?”赵如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师宪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问题背后蕴含的风暴:“回殿下,岭南救援队……效率极高。
陈凌风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民愤极大的贪官,震慑宵小。工程队清理废墟,搭建临时住所。
医疗队……尤其是那位东方白医师,据说手段神异,救活了不少伤者。灾民……对其颇为感念。”
“感念?”赵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感念岭南?感念叶凌云?”
她猛地坐直身体,怀中的黑猫受惊,“喵呜”一声跳开。
赵如烟凤眸中寒光爆射:“我大乾的灾民!我大乾的子民!为何要感念他岭南?!朝廷的赈灾官员呢?都在干什么?!”
李师宪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殿下……皇权不下乡,自古皆然。
滦州天灾,吏治本就崩坏。
派去的官员……大多畏难怕苦,或中饱私囊,或敷衍塞责。
更有甚者,视灾民如草芥,强征民夫,克扣粮饷……若非陈凌风手段强硬,恐怕……民变已生。”
“混账!”赵如烟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
“一群蛀虫!废物!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报效,竟敢如此!”
她胸脯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不仅针对贪官污吏,更针对这腐朽僵化、令她深感无力的体制!
她空有长公主之尊,手握黑冰台之利,掌控整个大乾权利!
却无法将意志贯彻到最底层!
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凌云的人,在她眼皮底下收买人心!
“查!”赵如烟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带着刺骨的杀意,“给本宫彻查!凡在滦州赈灾中贪墨粮饷、玩忽职守、欺压灾民者,无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一经查实……就地正法!
抄没家产,充作赈灾之用!其家族子弟,永不录用!”
“老臣……遵旨!”李师宪心头一凛,连忙应道。
他知道,一场针对滦州官场的血腥清洗,即将开始。这既是赵如烟的震怒,也是她试图挽回民心、彰显朝廷威严的最后努力。
“还有……”赵如烟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疲惫与更深的不甘,“告诉韩震……朝廷……尽力了。北境安危,系于他一身。所需粮饷军械……本宫……会再想办法。”
她挥了挥手,示意李师宪退下。
暖阁内重归寂静。赵如烟独自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灰暗的天空。
寒风卷着雪沫,拍打着窗棂。
岳飞在御金关的胜利,如同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陈凌风在滦州的“义举”,如同锋利的匕首,刺在她心头。
而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份密报中隐约透露的信息——岭南格物院的火器,似乎……又进步了!
那些钢铁战车,那些精准的火枪……完颜麟的数万大军,在其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想起了安娜翻译的那些西方典籍中描绘的恐怖战争机器。
她原以为大乾工部的“燧发枪”和“神炮”已是利器,如今看来,在岭南,甚至在未来的西方面前,恐怕……真的只是“烧火棍”!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精心布局,机关算尽,挑动周金玉与叶凌云相争,坐视北境烽火,却没想到,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金国的铁骑,也非来自岭南的割据,而是……那日新月异、足以颠覆一切旧有秩序的技术洪流!
“叶凌云……你究竟……在岭南造出了什么怪物?”赵如烟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仿佛预示着这个古老帝国,即将迎来一场更加猛烈、更加无法抗拒的……时代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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