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苍梧郡,秦王府书房。
窗外,暮春的细雨无声地滋润着庭院中的芭蕉,发出沙沙的轻响。
室内,檀香袅袅,宁神静气。
叶凌云端坐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后,目光穿透窗棂,投向细雨迷蒙的远方,仿佛在凝视着未来那波澜壮阔却又暗藏杀机的图景。
案头,一份来自倭国的密报静静摊开。
上面详细记述了熊大率领“赤潮”舰队突袭松平信纲伊豆老巢,洗劫其囤积的财富、粮草,并夺走大批新式西方火器的辉煌战果。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快意恩仇的彪悍与酣畅淋漓。
叶凌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将密报轻轻合上。
“熊大……干得漂亮。”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与冷酷的决断。
松平信纲这条不安分的狗,竟敢绕过岭南,私自勾结西方势力获取火器?简直找死!
熊大这一记闷棍,打得及时!打得解气!
不仅重创了松平信纲的根基,夺回了那些可能威胁岭南的西方武器样本,更用血淋淋的事实警告了倭国所有势力在倭国这片棋盘上,执棋者,只能是岭南!
任何试图跳出棋盘的棋子……都将被无情碾碎!
王府内宅,水榭亭台。
叶芷青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美人靠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金算盘。
算盘珠在她纤纤玉指的拨弄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噼啪”声,如同珠落玉盘。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倭国白银的流入明细。
那串串令人咋舌的数字,如同最动听的乐章,让她心情愉悦。
侍女奉上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氤氲。
叶芷青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凤眸微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适与……满足。
“姑姑,熊将军……又送银子来了?”赵婉儿抱着咿呀学语的叶昭远,坐在一旁,看着叶芷青愉悦的神情,轻声问道。
“嗯。”叶芷青放下茶盏,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手指点了点账簿上最新的一。
“伊豆一役,光是现银就缴获了八十万两!还有那些珠宝、古董、生丝……折算下来,又是一百多万两!这头蛮熊……捞钱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惯常的嫌弃,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欣赏。
曾几何时,在她眼中,熊大不过是个空有蛮力、粗鄙不堪的莽夫,根本配不上她的女儿赵玲珑。
然而,世事难料。
这头“蛮熊”在倭国搅动风云,为岭南开辟了一条源源不断的白银通道!
其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岳飞在北境浴血拼杀的战功!
岭南格物院那烧钱的无底洞,岭南大学那宏伟的蓝图,苍梧郡日新月异的建设……哪一项,离得开这滚滚而来的倭国白银?
更让她意难平的是,赵玲珑这丫头,竟对熊大情有独钟!
这些年,她为女儿物色的青年才俊,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军中俊彦,赵玲珑一概婉拒。
她的心思,始终系在那个远在倭海、浑身沾满海腥和硝烟味的熊大身上。
“唉……”叶芷青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赵婉儿怀中粉雕玉琢的叶昭远身上,眼神柔和了几分。
“玲珑这丫头……性子随我,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罢……”
她放下金算盘,端起茶盏,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与决断,“等那头蛮熊这次回来……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省得玲珑整天魂不守舍的。”
赵婉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姑姑想通了?熊将军虽然粗犷了些,但为人忠勇,对玲珑也是一片真心。如今更是为岭南立下赫赫功勋……”
“功勋归功勋,过日子是过日子!”
叶芷青凤目一挑,习惯性地反驳,但语气已不似从前那般尖锐,“哼!便宜那头蛮熊了!日后若敢对玲珑有半点不好,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她嘴上虽硬,心中却已默许。
这乱世之中,一个能护住玲珑、又能为岭南开疆拓土的猛将,或许……真是良配?
更何况,这源源不断的白银……也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书房内,檀香依旧。
宁宸轩垂手侍立,一身玄色文士袍,衬得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渊。
他刚刚汇报完岭南大学新学年的招生情况以及格物院几个重点项目(内燃机优化、电力应用、无线电报雏形)的进展。
叶凌云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宁宸轩:“宸轩,你对未来……怎么看?”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重若千钧。
他问的不是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是倭国白银的丰沛,而是……岭南乃至整个华夏,在这风云激荡的大时代中,将驶向何方?
宁宸轩神色一凛,他知道,这是秦王在考校他,也是在与他探讨岭南未来的战略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声音沉稳而清晰:
“岭南如今,可谓‘内固而外张’。”
“内固者:王爷推行新政,人民党扎根基层,凝聚民心;格物院英才汇聚,新学昌明,技术日新月异;工坊林立,百业俱兴,仓廪充盈;新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此乃根基,坚如磐石!”
“外张者:倭国白银如江河奔涌,滋养岭南血脉;熊大将军纵横倭海,扼其咽喉;岳飞将军威震北境,慑服金狼;西夏结盟,互为犄角。此乃利爪,锋芒毕露!”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然……居安当思危!岭南之盛,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却也……树大招风!”
“西方诸国,技术底蕴深厚,其火器、舰船、乃至那‘电’、‘机’之学,发展迅猛,深不可测!查尔斯爵士虽源源不断输送人才图纸,然我岭南起步稍晚,根基尚浅,追赶之路……道阻且长!”
“金国完颜麟,狼子野心,不甘蛰伏!其遣‘狼牙卫’远赴西方,重金搜罗火器工匠,仿制新式枪炮,更在秘密打造铁甲舰队!此獠,乃心腹大患!其若得逞,必成燎原之势,威胁岭南海疆!”
“大乾赵如烟,虽遭滦州重创,然其根基深厚,黑冰台无孔不入,更兼安娜公主为其沟通西方,引进技术,其军工恢复之速,恐远超预期!且其对我岭南,忌惮日深,敌意难消!”
“倭国松平信纲,经此一劫,恨意滔天!其若与完颜麟勾结,引西方火器入倭,则倭海局势,恐再起波澜!”
宁宸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王爷,岭南如今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强敌环伺,暗流汹涌!倭国之银,虽解燃眉之急,然技术之差距,非一朝一夕可弥补!西方之变,金国之谋,大乾之忌……皆如悬顶之剑!未来之路……步步惊心!”
叶凌云静静听着,脸上无喜无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他缓缓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寰宇舆图前,手指划过倭国、金国、大乾、西方……最终停留在岭南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
“宸轩,你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叶凌云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
“西方之强,技术之差距,本王岂能不知?查尔斯带回的图纸,格物院日夜钻研,沈梦溪等人呕心沥血,进展虽快,然……核心之秘,非图纸所能尽述!材料、工艺、精密加工……皆需时间沉淀,需反复试错!此非人力可速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鹰:
“然!岭南之优势,亦非西方可比!”
“其一,倭国白银!此乃天赐之机!源源不断之财源,足以支撑格物院不计成本之投入!足以招募天下英才!足以打造最强之军备!此乃西方诸国争霸百年、耗尽国库方得之底蕴!而我岭南,唾手可得!此乃……时也!运也!”
“其二,无有桎梏!西方技术虽强,然其国林立,彼此封锁,技术壁垒森严!更有教会、行会、保守势力层层阻挠!而我岭南,无此掣肘!格物院海纳百川,唯才是举!新学新技,畅行无阻!此乃……势也!”
“其三,民心所向!‘为人民服务’之理念,已在岭南、滦州乃至北境悄然生根!此乃凝聚人心、激发潜能之无上利器!非西方唯利是图、等级森严之制可比!此乃……道也!”
叶凌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宁宸轩:“故此,未来之路,唯有二字——时间!”
“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倭国白银持续输血的时间!需要格物院消化吸收、推陈出新的时间!需要新军磨砺锋芒、水师成军的时间!需要‘人民党’理念深入人心、星火燎原的时间!”
“发展,急不得!”
叶凌云的声音斩钉截铁,“技术迭代,非一蹴而就!需脚踏实地,步步为营!格
物院之研究,基础为重!沈梦溪主持的‘基础物理’、‘基础化学’、‘材料科学’项目,乃重中之重!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不牢,纵有神兵利器图纸,亦如沙上筑塔!”
“然,亦慢不得!”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完颜麟、赵如烟、松平信纲……乃至西方列强,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之机!
熊大在倭海,需持续施压,搅乱风云,确保白银通道畅通!岳飞在北境,需密切监控金国动向,与韩震保持联络,必要时……可再施援手!
岭南水师建设,乃当务之急!‘镇海级’铁甲舰,需加速建造!内燃机动力,需尽快实用化!未来海权之争,决定国运!”
宁宸轩肃然领命:“王爷深谋远虑!臣明白!当以倭银铸基,以格物强骨,以新军砺刃,以民心聚势!静待……风雷之变!”
叶凌云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细雨依旧,芭蕉叶上水珠滚动,晶莹剔透。岭南的根基,在倭国白银的滋养下,在格物院的智慧浇灌下,在万千军民的同心戮力下,正日益稳固、茁壮成长。
然而,平静的雨幕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汪洋大海。
金国的铁甲舰、西方的技术封锁、大乾的敌意、倭国的怨恨……如同潜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时间……”叶凌云低声重复,手指轻轻拂过舆图上那片蔚蓝的海洋,“就看我们……能否在风暴来临之前,铸就足以劈波斩浪的……钢铁方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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