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雨顺着泥巴路往外走,粗粝的石子将脚心划烂,她有些明白文佩为什么能光脚跑那么远。
原来心里有股恨支撑着。
越到城区,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越多,杨思雨一路走一路撕,团成纸球
路过街口,她毫不犹豫将纸球踢下斜坡,滚动的纸球撞在马路牙子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从始至终,杨思雨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黄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幸好头顶还有太阳挂着,热气把病态白的脸蒸出几分红晕。
去死!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在心底回响,杨思雨转身往电玩城走,渗血的脚心在地上映出几点红。
电玩城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牌,杨思雨捡起石砖往里砸,玻璃散落一地,她踩着进去,不少碎片嵌进脚心。
走入休息室前,杨思雨先去了工具间,拖着榔捶出来。
屋里的陈设和上一次来见到的几乎一样,杨思雨偏头看了画着墙的画,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怨恨,反手打开冰箱掏出一瓶饮料。
赵红棉不让她乱喝碳酸饮料,说是对牙不好。
瓶子表面接触热气,冷凝水聚集成水滴,仰头喝时,水滴落下,在脏掉到衣服上留下一个黑点。
“咚——”第一锤砸到墙上,刚摔出去的水瓶滚向角落。
墙壁坚固,被榔捶砸一下也仅仅掉下一层墙皮,白云破掉一个洞。
第二下砸上去,白云破出更大一个洞,连带着周围的蓝天一起皲裂。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一直到整面墙面目全非,砖块碎裂,露出黑黝黝的夹层。
杨思雨扶着榔捶喘气,双眼明亮的盯着洞口看。
“不就是要证据吗?”
榔捶再次被挥到半空中,狠狠砸到余下墙面,飞溅的砖块不偏不倚打到杨思雨脸上,她只是下意识眨眼,抬手抹去渗出的血液,继续砸墙。
等洞口扩张到足够人进去,杨思雨丢掉榔头,找来手电筒钻入。
夹缝很小,得亏她本人够瘦小,侧身穿过,约莫走了五六米,空间略微宽广,继续往前走,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臭气扑面而来。
杨思雨捂住口鼻往前走,手电筒的光在毛坯墙上乱晃,麻麻赖赖的墙壁投射出大小不一的黑影。
里面的空间很大,到后来直接能正身往前走。
越到深处,空间越大,不像是夹缝,更像一个被封上的房间。
臭气越发浓烈,似乎能直接透过毛孔钻进身体里,搅动胃部不断翻涌。
手电筒被杨思雨照到某处,那地方还维持着原来的陈设,黑皮沙发,玻璃茶几都还和被封存时一样,表面的灰尘很厚,走路带起风将表层灰吹起,光线能轻易照出这些颗粒。
手电筒略一偏移,杨思雨凭借记忆找到她。
这么多年过去,肉体早就腐败,就连蛆虫都死掉好几代。深褐色的尸油在地板上凝固干涸,浓烈到数年都无法消散。
她身边倒下的酒瓶依旧没被扶正,里面的酒精早就挥发完毕,酒瓶上还有一个被灰尘盖住的红色唇印。
蹲下身,杨思雨打着手电筒细细观察,她的手指果然断掉了,骨头上的裂痕如此明显,怪不得叫的那么凄惨。
杨思雨心神一动,眼皮垂下去,露出几分愧疚。
“对不起。”
心头涌出阵阵痛意,杨思雨无意识往掌心送指甲,掐痕不断叠加,形成密密麻麻的小格。
趋利避害,一直是动物的天性。
杨思雨抿紧嘴唇,半晌才又吐出几个字。
“真的,对不起。”苍白无力的道歉说再多也无法改变事实,杨思雨深知道这个道理。
她拿着手电筒站起来,环视一圈确定房间内没有任何改动,心里的不确定烟消云散。
最后看一眼卷缩成团的白骨,视线中隐约出现她的肉体,那是她还活着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地上,一遍一遍被拽起来喝酒。
出去的路上,杨思雨每走一步,地上周围的陈设都会改变一点,慢慢和当年进来时重合。
踏出洞口的最后一步,杨思雨迈进房内。
屋里的彩灯球晃的厉害,杨思雨眯着眼进去,隐约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自从自己跟何琪冷战三个月后,这还是三人团体第一次合体。
因着愧疚,杨思雨走过去时,脸上不自觉带着几分卑怯。
何琪抬眼看她,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烦躁。
“还以为你不会来。”
杨思雨家里管的严,何琪约她出门从不来歌厅,就连放映厅也不敢带她去,就怕她妈知道了,要死要活难为她。
“坐呀!”
杨思雨局促坐到沙发角落,和何琪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何琪的声音带着笑,撑着沙发凑过来,伸手挠杨思雨下巴,“别生气了,小狗,呼噜呼噜咱和好吧?”
杨思雨注意到何琪脸上有粉,嘴巴也很红,看来是化了妆。
但她们才多大,现在就化妆是不是操之过急?
劝诫的话还没说出来,何琪率先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扫兴,好不容易出来玩儿,就当让我放纵一次,好吗?”
杨思雨理亏在先,无奈点头。
说实话,何琪也没想到杨思雨会来,今天就是喝多了,脑子一热就叫人把她找来。
总在人前装小公主,天真无邪好像世界上最纯洁的女人,数十年如一日,真挺没意思的。
要真放在一般家庭就算了,但她爹又不是好鸟,时不时把两个孩子叫过去,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育。
说是教育,其实跟传销洗脑没区别,整天说些为了帮派,为了兄弟家人,为了这哪的破事儿。
反正就是为了找一个理由,去找人麻烦。
何琪自己赚到的第一张钞票是要的,站在被五花大绑的一个男人面前,伸出天使般的手,身后乌泱泱站着一群人。
“你好,可以给我十块钱吗?”
王端当时也在旁边,还笑她没志向,居然只敢要十块钱。
何琪看着他走到男人面前,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小刀贴到男人脸上,王端稚嫩的童声爬出来,在空气中幻化成一条未成年的小蛇,高傲的吐着信子。
“给一百和扎一刀,自己选。”
一家子变态,偏偏外人看着和谐,真有趣。
何琪松开手,从桌上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杨思雨,“不要你喝酒,待在这儿啃苹果就行。”
“好。”杨思雨依旧顺从的答应,抱着苹果像仓鼠一样啃。
没多久,向松从外面回来,还勾搭着一个女人。
何琪皱眉让他别乱来,向松嬉笑着,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杨思雨的脸,“放心吧,喝两口就放人。”
两人坐到偏侧沙发上,杨思雨懵懂的盯着,倒不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女生好奇,而是向松怎么在三个月内与何琪这么熟悉?
强烈的危机感再次卷上来,淹没口鼻的同时带走思索能力,杨思雨出口刺他。
“你什么意思?三人聚,你带第四个人是什么意思?”
向松没料到杨思雨会率先发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眉毛挑起,依旧是察觉不出真实情绪的笑颜,“思雨,你今天怎么这么较真?”
“规矩就是规矩,说好的不在三人聚带别人,你今天破,她明天破,我后天也破,那还立规矩干什么?直接作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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