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前夜
四月尽,桑干河冰水方泮,岸柳抽条,却无人敢折。
宋军自涿州北进,昼行六十里,夜宿废戍,五日后于良乡扎营。
营盘未稳,斥候已报:
“幽州城守张觉,本是宋人,不知为何以兵降辽,本来是妫州守将,以‘铁壁’自号,因我军势头凶猛天祚帝许之以幽州来抵。三日之内,尽焚城外十里屋舍、井中投毒,老幼驱入城,青壮登堞,牛羊骡马一概杀之,肉腌作粮,骨沉壕底。”
范正鸿闻之,明白其实这个人现在还没有完全发迹,再过20余年,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辽国最后的孤忠,在燕云总督里面击败了童贯的西军,是北宋只能和今朝合一来换取燕云十六州,让今朝看到了宋朝的软弱,也看到了宋朝的富饶,遂以柄击案,声裂:
“张觉欲以空城、毒井、白骨,逼我顿兵于坚壁之下。”
乔冽负手看星,良久方道:
“星气入昴,胡人自残其野,此‘自噬’之兆。
将军若强攻城,正堕其算;若缓图,则天祚帝援骑且至。
惟有一法——”
回身以指蘸水,在案面画一“离”字:
“先离其心,再裂其城。”
当夜,青衫小校潜出宋营,背负蜡丸三枚,夜渡桑干。
三日后,幽州城内忽传流言:
“张觉暗结宋人,欲以幽州易节度,铁壁之焚,实驱民为宋饷。”
言者或死,然流言愈禁愈炽。
又二日,东城草市,有辽骑于酒肆饮烈酒,醉后大呼:
“张觉欲卖我辈!铁壁将军,早与宋将范某对月折箭为誓!”
言未竟,口吐黑血,立毙。
仵作剖之,得铜钱大蜡丸,内藏宋将密信,书“张觉若开北门,宋以燕王相授”。
张觉得报,拔剑斩案:
“此宋人反间!”
然疑根已种。
是夜,其帐下奚军副将高勉、幽州团练使赵鹤,各被召入府,竟于席门互见,皆色变——
二人同日各得密信,信上皆画“离”字符,符下血押,押痕竟同出张觉手。
张觉百口莫辨,遂以“惑众”罪,杖高勉四十,逐赵鹤出城。
杖声未落,幽州军心已裂。
五月朔,日有食之,天地如晦。
范正鸿乘晦起兵,一日突进三十里,未刻已抵幽州南壕。
张觉登城,见宋军不列冲车、云梯,惟以数百辆“水柜”居前——
柜高六尺,以巨木为架,外覆生牛皮,内实沙囊;每柜后随二十民夫,各负布囊。
乔冽青衫立于阵前,以白羽扇指城:
“日蚀阴极,毒井之气反升,井口将自溢。
沙以压毒,水以制火,牛皮以拒矢。
张将军坚壁,今当自噬其毒。”
号令一下,民夫掀囊——
非沙非土,尽暗赤“血砂”:乃乔冽提前以铁浆、硝、砒、粪溲炼成,粒粒如豆,遇水滚沸,毒烟上冲。
须臾,民夫以长竿挑砂,越壕抛洒;水柜喷筒,鼓毒雾直扑城头。
城上守卒本已渴极,毒雾入口,喉如刀割,争相伏垛呕吐;毒砂落井,井水尽赤,翻花如煮。
张觉亲斩退者,然斩一人,十人退;斩十人,一队溃。
未几,西城水门守将韩某,忽开暗闸,率所部三百人,自浮桥奔宋营,高叫:
“愿献西门,只求免死!”
范正鸿以枪挑红灯,宋军铁骑趁黑雾突入。
幽州城高四丈,砖夹铁汁,号为“铁壁”。
然西门内即“万料仓”,韩某引宋军入城,先纵火焚仓,黑烟蔽阙,守卒反顾家室,争下城救火。
张觉闻变,披重铠、持百斤大刀,亲率牙兵五百来堵。
甫至仓衢,忽闻脑后号角——
其副将高勉,杖创未愈,竟率奚军倒戈,自背后射火箭,箭涂松脂,中张觉马腹。
马蹶,张觉落地,犹横刀步战,砍翻奚军七人。
血蒙其面,刀口已卷。
范正鸿乘烟突至,枪出如龙,直取张觉咽喉。
张觉横刀格之,刀枪交,火星溅血。
二人皆震退三步,各讶其力。
范正鸿以镋指之:
“铁壁将军,可愿降?我保汝一州生民。”
张觉吐出口中血砂,大笑声嘶:
“辽以幽州为右臂,断臂之将,焉有降理!今日却折在你这黄口小儿之上,时也,命也。”
乃以刀背自击其额,血流被面,反刃向心,欲自刎。
忽一矢破空,自其手背只穿过手心。——张觉痛觉难忍,手握不住刀。
出箭者,真是百箭穿杨的王舜臣。
王舜臣收弓,向范正鸿单膝跪地:
“少将军,陛下有令,此人要活的。”
张觉回首,目眦欲裂,喉中咯咯,似欲问“为何”,却被狮子骢一脚踢晕了过去。
铁壁既崩,幽州守卒或降或走,至暮而城悉下。
次日平明,范正鸿登幽州北门,以枪尖挑起“张”残旗,掷于桑干河。
河水染赤,浮旗半沉半扬,如血舟。
乔冽负手立于城垛,以手指东:
“将军请看。”
东方并州方向,残阳似凝血,其下黑尘如柱——
那是天祚帝御营烽火,距幽州仅三百里。
范正鸿以枪顿地,声如铁击:
“张觉虽死,辽主且至。
幽州新破,城中毒井未填,饿殍未收,军心未附——
此战,方始。”
少年将军回身,对孙安、乔冽、王舜臣诸将朗声:
“传令三军,三日之内,三事必成:
一,以清水漂井,以民偿毒;
二,以辽仓之粮,饱幽州之民;
三,以张觉之人,亲送其家,使知大宋不戮忠骸。
幽州既下,下一步——”
枪锋北指,残阳映血,少年眸光如星火:
“下一站,析津(今北京),
迎天祚帝御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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