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汴京晨钟未动,御街已先醒。
千灶糖瓜,万盏灯球,沿朱雀门一直摆到南薰门。
爆竹声,炒豆声,糖饼裂声,混着雪落瓦檐,淅淅沙沙,
像提前点燃的除夕前奏。
辰牌初刻,真定王府衙门——
范氏京邸,门首也挑出一对\"厢\"字灯球。
仆人把两篓灶糖、三挂辣爆竹,并一坛燕云带来的\"雪里红\"老酒,
在门房檐下一字排开,
像告诉整条御街:
\"燕王虽在京城,也过小年,与万民同。\"
后堂灶间,赵持盈挽着月色窄袖,亲自整治糖瓜。
小承燕被乳母抱在怀里,乌溜溜眼珠,
跟着母亲手里的铜勺转——
勺里麦芽糖,渐成金黄泡沫,
\"噗\"地一声,溅到灶膛,火苗\"轰\"地窜高。
孩子先惊后笑,拍着小手,
把一串糖泡当爆竹。
赵持盈回首,额前碎发被火映得茸茸,
笑唤:\"再笑响些,小年灶君,好上天言好事。\"
她身旁,范芷笙挽着袖口,拿剪子剪\"胜\"字窗花;
剪刃起落,红纸翻飞,
一朵朵梅花、一只只喜鹊,
便扑簌簌落在案上。
她忽抬头,冲窗外喊:
\"陆登!灶糖够甜了么?\"
灶口,陆登白衣半挽,正执铁铲搅糖,
闻声回头,鼻尖一点糖霜,
笑得温雅:\"甜到心里了。\"
午时,皇城司放班炮响,
范正鸿青袍束带,自宣德门快马归来。
他在丹墀跪了一上午,陪官家\"祭灶\",
膝头尚带御前香灰。
下马时,却先问门房:
\"夫人糖瓜可起锅?\"
门房笑指灶间:\"正候爷回府,好上第一箸。\"
范正鸿解了玉带,换一领燕居纱袍,
袖口尚染御炉烟,
却大步进灶间,先伸指蘸了一点热糖,
放进小承燕嘴里,
孩子甜得眯眼,小手乱抓父亲胡须。
赵持盈笑拍他手:\"胡子也抢,小馋猫。\"
未刻,雪停日出。
范芷笙拉陆登,在廊下剪窗花。
她剪\"梅\",陆登剪\"燕\",
梅枝与飞燕,并排贴在窗棂,
恰成双\"喜\"暗纹。
范正鸿负手看,笑对赵持盈:
\"芷笙这一剪,倒像给咱们京宅,
剪出一枝'报春'。\"
赵持盈亦笑,却低声补一句:
\"也剪出她自己的'春'罢。\"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皆看廊下那对碧影:
一个白衣拈纸,一个红袖添香,
雪光映着,正是一对并肩而立的燕。
范正鸿胳膊搭在陆登肩膀上,“今天校场斗武,咱们兄弟俩走一趟,哥教你两招。”
辰牌方过,雪压龙鳞,百步箭垛早被镋风削得只剩半截木桩。
范正鸿卸了蟒袍,只穿玄缎箭衣,臂挽凤翅鎏金镋。
镋头八棱,刃走金线,雪光一照,两翼如凤展,尾鎏似瀑悬。
他倒提长杆,镋尖离地三寸,轻轻一点,“叮——”
青石裂出蛛网,冰屑跳弹,声如编钟。
对面十步,陆登卸了红氅,双枪在背,一色白蜡杆、银枪头,枪缨却换作燕地火狐尾,焰般翻拨。
范正鸿蹲在草垛上,“小子,喜欢我妹妹?”范正鸿不等脸红的陆登说话,手往下压了压,“我承你父亲的恩,不会拦你,但我妹妹作为我唯一的亲人,不能嫁给一个软蛋,陪我打几招,撑下去找你嫂子给你说媒。”
陆登抱拳低首:“哥,今天我舍命陪君子。定在你手中走十合”
范正鸿莞尔:“十合?你太高看自己。
看看到底能走个几合。”
话音落,镋未动,杀机先至。
雪面忽起一道沟,被范正鸿脚尖犁开,直切陆登下盘。
陆登双枪交叉,左枪挑雪,右枪护胸,借雪幕一挡,身形后掠三丈。
镋起如旭日,刃翼开张,雪片被劲风托住,悬停不落。
范正鸿腕底一震,镋头八刃同时嗡鸣,八道金线破空而出——
却不是砸,不是扫,而是“挑”。
挑的是空气,却带得十丈内雪幕倒卷,如白龙吸水。
陆登只觉虎口骤麻,双枪似被无形丝绳卷住,枪缨倒贴杆身,火狐尾竟被冻成冰条。
“若对手兵器被凤翅卷住,借势一送一引,彼自失门户。”
范正鸿镋杆贴肘一转,“咔啦”一声,冰狐尾碎成赤粉,簌簌落地。
陆登双目灼亮,左枪疾出,一式“青龙献爪”,直点范正鸿肩井。
枪尖破空,竟带凤啸回音——原来他借方才一挑,把镋鸣频率偷学过去,反震枪缨,以声夺声。
范正鸿喝彩:“好!”
镋杆不挡,反下沉半寸,让过枪尖,翼刃却像孔雀开屏,唰地合拢——
翼刃合若鸟喙,叼住枪杆。
陆登只觉一股旋劲沿杆而上,双枪互绞,险些脱手。
急变招,右枪撒手,左腕一抖,弃枪化掌,身形贴地滑进——
竟要以肩背撞范正鸿中路,迫他撤镋。
范正鸿大笑:“弃枪合身,二流里算你第一个!”
镋杆尾端倒挑,如凤尾扫雪,“啪”地贴在陆登脊背,却轻若鸿羽。
劲力只吐一成,陆登已借势滚出五丈,双枪不知何时又重回掌中,雪面留一道笔直沟线,像尺量过。
范正鸿的笑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而落。他看着雪地中那道笔直的沟线,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好一个借力打力,滚得倒也干脆。只是光会躲,算什么本事?第三合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雷霆万钧。凤翅鎏金镋横扫而出,镋翼张开,如一只巨大的金翅大鹏贴着雪面掠过。劲风卷起积雪,化作一道三尺高的雪墙,咆哮着推向陆登。雪墙之后,镋尖寒星一点,直取陆登眉心,正是虚实相济,避无可避的一招。
陆登立于原地,双眸微阖,似在聆听风雪之声。待那雪墙近身,他猛然睁眼,双枪不退反进,竟是一式“双龙出海”。左枪枪尖如锥,刺破雪墙;右枪枪杆横扫,直击镋翼侧面。他赌的是范正鸿不会动真的杀手。
“铛!”
一声巨响,金铁交鸣。陆登的右枪结结实实扫在镋翼上,竟只激起一串火星,那凤翅镋纹丝不动。而左枪虽刺穿雪墙,却被范正鸿手腕一转,镋翼如钳,死死咬住枪杆。
“力道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范正鸿沉喝,内力一吐。
陆登只觉一股山崩海啸之力从枪杆传来,双臂欲裂。危急关头,他竟不抽枪,反而顺着那股巨力,身形如陀螺般急旋,双枪带动着他的身体,滴溜溜转了数圈,将那股霸道绝伦的劲力卸去了大半。
“好滑的小子!”范正鸿暗赞,手上却更不留情。他猛地一抖镋杆,本被锁住的陆登竟被这股抖劲带得离地飞起。
身在半空,门户大开,已是必败之局。
范正鸿的凤翅镋已化作一道追魂夺魄的金光,直刺陆登胸膛。场边观战的亲兵们已是一片惊呼。
范正鸿的镋尖离他心口不过三寸,却再难寸进。
全场死寂。
范正鸿目瞪口呆,看着稳稳站在自己镋杆上的陆登,半晌才道:“你……你这算什么?猴子爬杆?”
陆登赤手空拳,站在镋杆上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哥,这不叫爬杆,这叫‘踏燕’。你说过,撑下去就找嫂子说媒。我这算撑住了么?”
范正鸿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快意。他手腕一翻,凤翅镋稳稳收回,将陆登轻轻送回地面。
“撑住了,自然撑住了!”他上前重重一拍陆登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陆登一个趔趄,“我范正鸿的妹夫,岂能是只会挨打的软蛋!有胆识,有急智,好!”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不过,这还只是第四合。想娶我妹妹,光会‘踏燕’还不够。走,回府!今夜小年,我让你嫂子亲自下厨,咱们……喝个痛快!”
小年夜,范府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范正鸿带着一身雪气与酒意,大步流星地闯进后堂,赵持盈正将最后一盘刚出锅的糖瓜摆上桌,小承燕已经抓了一块,吃得满嘴满脸金黄。
赵持盈见他如此兴高采烈,又瞥见他身后跟着的陆登,虽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但脸颊微红,眼神里藏着一丝紧张,便已猜着七八分。她笑着将孩子递给乳母,柔声道:“看把你高兴的,校场上赢了不成?”
“赢?哼!”范正鸿一甩袍袖坐下,自顾自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那小子滑得像条泥鳅,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陆登,眼中满是赞许,“骨头是硬的,心是巧的。我范正鸿认了!”
陆登连忙躬身:“哥谬赞了。”
范芷笙正帮着范芷笙收拾窗花,闻言,剪子一顿,一朵刚剪好的“并蒂莲”落在红纸堆里,她脸颊飞红,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堂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赵持盈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给丈夫添上茶,又给陆登斟了一杯,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哦?能让当朝的燕王夸一句‘不错’,可不容易。陆登这孩子,我看着也稳重,知礼数,你们从小在一起也算是知根知底,芷笙在他身边,我们都放心。”
这话一出,堂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范正鸿站起身,走到陆登面前,郑重其事地抱拳:“我范正鸿没别的亲人,就这一个妹妹,从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我以兄长的身份问你,你可愿一生一世,对我妹妹好,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已不是切磋问话,而是正儿八经把话挑明,算是提亲了。
陆登“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哥!嫂子!陆登对芷笙之心,苍天可鉴!今日敢在哥的镋下舍命,他日便敢为芷笙舍命!此生若能得她相伴,陆登绝不负她!”
他说得斩钉截铁,额头几乎要磕到地上。
范芷笙早已羞得抬不起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心却像揣了只小鹿,乱撞得快要跳出胸膛。
赵持盈笑着上前,亲手将陆登扶起,眼里的慈爱满是真诚:“好孩子,快起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只盼着你们好。正鸿,你呢?”
范正鸿哈哈大笑,一把拉住陆登的手,又朝妹妹招招手:“芷笙,平时大大咧咧,到了正事反倒是扭扭捏捏,过来!”
范芷笙低着头,小步挪了过来。
范正鸿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自己则像个得胜的将军,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妻子身上,高声道:“夫人!你看,我这妹夫,可还使得?”
赵持盈端起那坛未开封的“雪里红”,亲自为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满,酒液殷红,映着烛火,喜气洋洋。
她举起杯,温婉笑道:“岂止是使得。这桩亲事,我应了。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好!”
范正鸿举杯相碰,声如金石。
陆登与范芷笙的手紧紧握着,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杯中酒与眼底波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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