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漫过湖州城南的青石板路,将鸿盈坊的匾额镀上一层暖金。坊口的粥棚支棱了三日,蒸腾的热气混着米香,在料峭的春风里飘出老远。排队领粥的多是逃荒的百姓,还有些被方腊乱军冲散的零散兵丁,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菜色,唯有棚子后头那面“乐善好施”的杏黄旗,在风里猎猎作响,透着几分安稳。
没人知道这鸿盈坊的东家是范正鸿,只晓得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个破败的绸缎庄,忽有一日便换了新主,此后逢着灾年或是战乱,粥棚便会支起来,施粥施药,分文不取。管事的是个姓陈的老者,眉眼和善,见了谁都客客气气,问起东家的底细,只笑说“是位在外经商的善人,不愿张扬”。
这日酉时刚过,排队的百姓渐渐散去,陈管事正指挥着伙计收拾碗筷,忽听得坊口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着粗粝的呼喝,惊得几只啄食谷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一声暴喝划破暮色,只见十来条汉子簇拥着两辆板车,自街口疾驰而来,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一地尘土。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面如锅底,颔下一部络腮胡,身披一件破旧的皂色战袍,腰间悬着一柄阔背刀,刀鞘上的铜环撞得叮当响。他身后跟着个瘦高汉子,三角眼,鹰钩鼻,手里攥着一杆长枪,枪尖上还凝着暗红的血渍。再往后,四个汉子抬着板车,脚步踉跄,脸上满是焦灼。
排队领粥的百姓吓得纷纷避让,几个腿脚慢的老弱,被马蹄擦着衣角,跌坐在地,惊惶不已。
陈管事心头一紧,连忙迎上前,拱手道:“诸位壮士息怒,此处是鸿盈坊的粥棚,专为救济……”
“救济个屁!”为首的大汉眼一瞪,阔背刀“呛啷”一声出鞘半截,寒光凛冽,“老子们是太湖水寨的弟兄,奉张寨主之命,来寻个落脚的地方!识相的,赶紧腾出两间干净屋子,再备些伤药和吃食,不然拆了你这破棚子!”
陈管事脸色一白,却依旧强作镇定:“壮士,棚后确有几间空屋,只是……”
话未说完,板车后头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辆板车上,各躺着一个重伤的汉子。左边那人面色惨白,左腿被粗布裹着,鲜血已浸透了布条,顺着车板往下滴;右边那人胸口缠着绷带,气息奄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正是太湖水匪的头目耿明初、耿明达兄弟。
“大哥!二哥!”
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喊,四个汉子快步从板车后绕出来。当先一人面如重枣,颔下一缕赤须,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刀,正是人称“赤须龙”的费保;他身旁是个卷发横生的壮汉,虎目圆睁,手提一对八棱锤,是“卷毛虎”倪云;再往后,瘦脸削腮的狄成和身形瘦长、眼神阴鸷的卜青并肩而立,正是“瘦脸熊”与“太湖蛟”。
方才那为首的大汉,便是太湖水寨寨主张荣,而那瘦高的三角眼汉子,正是副寨主杨虎。
原来方腊起兵作乱,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州,太湖水寨本想趁乱劫掠些粮草,却不料撞上王寅?的精锐部队,一番厮杀下来,损兵折将,耿氏兄弟更是身受重伤。张荣带着残部一路奔逃,听闻湖州鸿盈坊乐善好施,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领着弟兄们来了。
张荣见陈管事迟疑,眉头一皱,正要发作,费保连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寨主,弟兄们都累了,耿家兄弟的伤也拖不起,先忍一忍。”
张荣冷哼一声,收了刀,却依旧满脸戾气:“快些!若伤药和吃食有半点差池,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陈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伙计:“快,把后堂的空屋打扫出来,再去取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厨房炖着的肉粥,也赶紧盛几碗来!”
伙计们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去了。张荣领着众人进了后堂,只见三间青砖瓦房,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他让费保几人将耿氏兄弟小心翼翼地抬到床上,又让弟兄们各自找地方坐下,自己则拄着阔背刀,立在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不多时,伙计们端着热气腾腾的肉粥进来,还有几包金疮药和一摞干净的布条。杨虎率先抓过一碗粥,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其余汉子也纷纷上前,片刻间便将几大盆粥吃了个精光。
费保拿着金疮药,走到耿明初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腿上的布条。只见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还隐隐透着一股脓血的腥臭。耿明初疼得浑身抽搐,额头上冷汗直流,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妈的,方腊这群狗娘养的!”费保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若不是老子们寡不敌众,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倪云也红了眼,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二哥的伤也是这般,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废了!”
杨虎沉默着,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耿明达,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与耿氏兄弟自幼相识,一同在太湖上讨生活,如今兄弟二人落得这般下场,他心里如刀割一般。
就在此时,陈管事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寨主,这位是坊里的安郎中,医术高明,特地请他来给两位壮士看看伤。”
张荣抬眼打量了李郎中一番,见他须发皆白,面色慈和,便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安郎中走到床边,先给耿明初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伤口,眉头渐渐皱起:“壮士的腿伤甚重,箭簇的碎片还嵌在骨头上,需立刻清创取碎骨,再敷上金疮药,方能保命。只是……”
“只是什么?”张荣连忙追问。
“清创需用烈酒消毒,还要用尖刀割开皮肉,过程极为痛苦,壮士怕是难以承受。”李郎中叹了口气,“而且,失血过多,需得好生静养,还得用些补气血的药材,不然就算保住性命,这条腿也怕是……”
张荣的心沉了下去。他们一路奔逃,身上的盘缠早已耗尽,哪里还有钱买什么补气血的药材?
杨虎也看出了难处,转头看向陈管事,抱拳道:“老丈,我等兄弟落难至此,实在是囊中羞涩。这诊金和药费,能否容我等日后补上?”
陈管事闻言,连忙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善的笑意:“壮士说的哪里话,鸿盈坊施医施药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什么诊金药费。”他转头看向安郎中,沉声道,“安小子,烦请你尽全力医治两位壮士,所需药材,只管去坊里的药库支取,若有不够的,便去城里的药铺采买,账都记在鸿盈坊的名下。”
安郎中点了点头:“陈叔放心,小生定然尽力。”说罢,他便让伙计取来烈酒、尖刀和干净的布条,准备动手清创。
杨虎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对着陈管事深深一揖:“老丈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张荣也收起了脸上的戾气,抱拳道:“老丈高义,张某佩服。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陈管事微微一笑,扶起两人:“寨主不必如此。乱世之中,谁都有难处,互相帮衬,本就是应该的。”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见他们虽衣衫褴褛,面带疲色,却个个身形彪悍,眼神中透着一股悍勇之气,心中暗暗点头。
他早听说太湖水寨的这群汉子,皆是水上好手,纵横太湖,靠着一手精湛的水战功夫,连官府的水师都奈何他们不得。如今大夏虽兵强马壮,船坚炮利,可北方将士大多不习水性,水上作战本就是短板。他日若与宋开战,水师之争,必然是重中之重。这群太湖水寨的汉子,若是能为大夏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陈管事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道:“诸位壮士一路奔波,定是累极了。这三间屋子,你们尽管住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吩咐伙计。厨房那边,我也让人多备些肉食,给诸位补补身子。”
张荣正愁没个落脚的地方,闻言大喜:“多谢老丈!”
费保在一旁察言观色,见陈管事言语温和,行事周到,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度,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疑虑。这鸿盈坊看似只是个寻常的善堂,可出手这般阔绰,行事这般沉稳,绝非普通商贾所能做到。他沉吟片刻,抱拳道:“老丈如此厚待,我等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老丈可否告知,鸿盈坊的东家究竟是何人?我等也好记下这份恩情。”
陈管事哈哈一笑:“东家说了,施恩不图报,何必留名。诸位壮士只需安心养伤便是。”
费保见他不肯说,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的疑虑更甚。
此时,安郎中已经开始给耿明初清创。烈酒浇在伤口上,耿明初疼得浑身痉挛,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没吭一声。张荣等人看得皆是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陈管事见状,让人端来一碗参汤,递到耿明初嘴边:“壮士,喝口参汤,提提神。”
耿明初艰难地睁开眼,看了陈管事一眼,接过参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安郎中手法娴熟,不多时便将嵌在骨头里的箭簇碎片取了出来,又敷上金疮药,仔细包扎好。接着,他又去给耿明达诊治。耿明达的伤势比耿明初还要重些,胸口的箭伤深可见肺,气息微弱,安郎中忙活了大半日,才堪堪稳住他的性命。
安郎中手法利落,不多时便将耿明达胸口的伤口重新清创包扎妥当。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叮嘱伙计连夜去药铺抓药,这才松了口气。
屋内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直到见耿明达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才露出几分释然。张荣走上前,望着安郎中那双稳如磐石的手,忽觉有些眼熟。他戎马半生,见过的郎中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人能在这般简陋的条件下,将濒死的重伤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尤其是那清创时的手法,看似寻常,却处处透着门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取出碎骨箭簇,又能最大程度减少伤者痛苦,这般手段,绝非寻常乡野郎中所能拥有。
方才安郎中的手法,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神医之中排行第四安道全,他的手法f与安道全几乎如出一辙。
张荣越想越觉得蹊跷,翻身坐起,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庭院里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守在厢房外的伙计早已昏昏欲睡。他猫着腰,绕过后院的柴房,径直朝着陈管事的住处走去。
陈管事的屋子还亮着一盏油灯,窗纸上映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张荣轻轻叩了叩门。
“谁?”屋内传来陈管事温和的声音。
“老丈,是我,张荣。”
门“吱呀”一声开了,陈管事披着一件素色长衫站在门内,见是张荣,微微一愣:“寨主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
张荣拱了拱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管事:“老丈,实不相瞒,我今夜前来,是有一事想问。”
陈管事侧身将他让进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寨主请讲。”
张荣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开门见山道:“白日里那位安郎中,他的医术,与神医安道全如出一辙。我斗胆问一句,他与北方那位神医安道全,可是有什么渊源?”
陈管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张荣,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善:“寨主认得安道全?”
“十几年前曾蒙他出手相救,故此对他的医术印象极深。”张荣紧紧盯着陈管事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安郎中的手法,还有那味金疮药,与安道全的手法、秘药,分毫不差。我猜,他莫不是安道全的弟子?”
陈管事闻言,放下茶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寨主好眼力。”
张荣心中一紧,追问道:“莫非我猜中了?”
“安小子不是安道全的弟子。”陈管事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他是安道全的独子,名唤安清和。”
他沉默片刻,忽然想起白日里费保的疑虑,心中一动,抬眼看向陈管事:“老丈,我知道我此问唐突,但我实在好奇,鸿盈坊的东家,究竟是何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安神医的后人,岂是寻常商贾能有的?而且鸿盈坊出手这般阔绰,施粥施药从不间断,背后若没有大靠山,绝难支撑这么多年。老丈,我张荣虽是个水匪,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你告诉我东家是谁,他日若有需要,我太湖水寨的弟兄,便是豁出性命,也会报答这份恩情!”
陈管事看着张荣一脸恳切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沉吟良久。
“寨主可知,北面大夏朝的朝堂之上,有一位姓赵的大人?”陈管事缓缓开口。
“范正鸿,大夏皇帝!?”
陈管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上,月色洒在他的脸上,映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寨主既已猜到,又何必多问?”
张荣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而出,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他却浑然不觉。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管事,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真……真的是范大人?不,是陛下?”
陈管事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当今大夏天子,早年未开国时,曾游历天下,见此地百姓多受水旱蝗灾之苦,又逢天子收花石纲,民不聊生,便暗中斥资,建了这座鸿盈坊。这些年,坊里施粥施药,救济百姓,皆是陛下的旨意。”
张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惊雷劈中。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座看似普通的粥棚,背后的东家竟然是大夏的皇帝!他张荣是什么人?不过是太湖上的一介水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说起来,与朝廷的官军还是对头。可如今,他竟领着一群残兵败将,躲在另一个皇帝的地盘上养伤,还受了这般厚待,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陛……陛下为何要这般做?”张荣结结巴巴地问道,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贵为天子,日理万机,何必管我们这些草民的死活?”
陈管事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桌边,给张荣的茶杯添了些热水:“寨主有所不知,陛下出身布衣,早年也曾受过颠沛流离之苦,深知百姓的难处。他常说,天下之主,不是要高高在上,而是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这鸿盈坊,便是陛下放在江南的一只眼睛,看着这里的百姓,也看着这里的风云变幻。”
张荣怔怔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这些年在太湖上的日子,见过太多官府的苛捐杂税,见过太多豪强的巧取豪夺,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作威作福,视百姓如草芥?可大夏的皇帝,竟然会暗中设一个粥棚,救济灾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那安郎中……”张荣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安神医的独子,为何会屈尊在此?”
“安道全先生与陛下有旧。”陈管事缓缓道,“当年陛下身中剧毒,便是安先生妙手回春,救了陛下一命。陛下感念安先生的恩情,便将他接入府中,奉为座上宾。后来安先生年事已高,陛下便派人给他开办了医馆,培养天下医师。”
张荣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尽数解开。难怪安清和的医术如此高明,难怪鸿盈坊的金疮药如此灵验,原来这一切,都与那位大夏天子息息相关。
“我……我张荣何德何能,竟能受陛下如此厚待……”张荣喃喃自语,眼中泛起了泪光。他这辈子,从未被人这般善待过。官府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斩草除根;江湖上的同道,也多是互相利用,尔虞我诈。可今日,他一个败军之将,一个水匪头子,却在皇帝的地盘上,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陈管事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微微颔首:“寨主不必如此。陛下常说,英雄不问出处。太湖水寨的弟兄,皆是水上健儿,身手不凡,更重要的是,你们心怀忠义,从不欺凌百姓,这一点,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的官老爷强多了。”
张荣猛地站起身,对着北方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陛下的大恩大德,我张荣没齿难忘!他日若陛下有用得着我太湖水寨的地方,我张荣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陈管事连忙扶起他:“寨主快请起。陛下并非要你报答什么,只是希望,在这乱世之中,能多一些像你们这样的人,守护一方百姓。”
张荣起身时,膝盖撞得桌角“咚”一声响,却浑然不觉。他望着北方的月色,眸子里燃着一簇火,那是乱世里草莽汉子最赤诚的忠义,滚烫得能灼伤人。
“陛下心怀天下,我张荣若是再缩在太湖里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岂不是枉为男儿!”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陈老丈,你替我带句话给陛下!太湖水寨八百弟兄,愿为大夏水师前驱,纵使葬身太湖,也绝无半句怨言!”
陈管事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赞许:“寨主有这份心,陛下若是知晓,定然欣慰。只是眼下,你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张荣一愣:“老丈请讲。”
“大名府以北,大夏与金国已是烽烟遍地,金军铁骑连日南下,大夏西路军正与完颜阇母鏖战饶州。”陈管事的声音沉了下去,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而大名府以南,仍是北宋地界。方腊乱军盘踞江南,烧杀掳掠,百姓苦不堪言。北宋官军畏缩不前,只知欺压良善,江南百姓,早已对赵宋朝廷失望透顶。”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缓缓展开。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地图上,勾勒出江南水道的纵横交错,太湖如一块碧玉,镶嵌在吴越之地。
“陛下在江南布下鸿盈坊,不止是为了救济百姓,更是为了收拢人心,积蓄力量。”陈管事指着太湖的位置,声音压低了几分,“太湖水寨扼守太湖咽喉,控扼江南水路,若是能为大夏所用,他日陛下挥师南下,水师便可顺江而下,直捣金陵。届时,方腊乱军不足为惧,北宋朝廷更是不堪一击!”
张荣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水道标记,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本是太湖草莽,胸无大志,只求带着弟兄们守着一方水寨,混个温饱。可今日听闻大夏皇帝的胸襟抱负,又想到江南百姓的流离失所,心中那团沉寂多年的火焰,终是被点燃了。
“老丈放心!”张荣猛地一拍胸脯,朗声道,“我张荣这就回寨,整顿弟兄们!先荡平方腊在太湖沿岸的据点,再替陛下收拢江南的水上豪杰!他日陛下南下,我太湖水寨便是开路先锋!”
陈管事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正是大夏水师的虎符。“这是陛下亲赐的水师令牌,寨主收好。持此令牌,江南各州的鸿盈坊分号,都会给你提供粮草兵器。”
张荣双手颤抖着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整个江南的水路权柄。他将令牌紧紧揣进怀里,对着陈管事深深一揖:“多谢老丈!多谢陛下!”
就在此时,厢房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费保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寨主!寨主!耿二哥他……他醒了!”
张荣心头一紧,顾不上多说,连忙跟着陈管事往厢房赶去。
推开房门,只见耿明达躺在床上,脸色依旧惨白,却已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张荣,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寨主……我们……我们败了……”
张荣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沉声道:“二哥,败了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太湖水寨的弟兄,从不会被一次败仗打垮!”
耿明达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弟兄们……折损了大半……粮草兵器,也都丢了……”
“粮草兵器,我会想办法!弟兄们,也会越来越多!”张荣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鎏金令牌,亮在耿明达眼前,“你看!这是大夏皇帝赐我的水师令牌!从今往后,我们太湖水寨,不再是打家劫舍的水匪,而是大夏的水师!我们要替陛下荡平方腊,收复江南!”
耿明达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刻着蛟龙的令牌,眼中渐渐泛起了光。费保、倪云、狄成、卜青等人围在一旁,看到令牌,亦是满脸震惊。
“大夏……水师?”耿明达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不错!”张荣转头看向众人,朗声道,“诸位弟兄!我知道,大家跟着我张荣,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没根的浮萍!大夏皇帝心怀天下,体恤百姓,跟着陛下,我们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你们说,愿不愿意跟着我,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愿意!”费保第一个振臂高呼,声音响彻屋宇,“愿随寨主,追随大夏陛下!”
“愿随寨主!追随大夏陛下!”倪云、狄成、卜青等人纷纷响应,声音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就连躺在床上的耿明初,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燃着炽热的光芒。
耿明达看着众人激昂的模样,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张荣按住。“二哥,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杀回太湖去!”
耿明达重重地点了点头,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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