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禹诚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里还带着最后一点期待
“师父，您再想想？就是师娘后肩那块星星胎记，真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哪怕是师娘无意中说的？”
王权落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蹭了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当真没有，她素来不爱提从前的事，我也从未追问。”
这话像盆凉水，瞬间浇灭了寒禹诚心里那点火苗。他往后靠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糕点碎屑，小声嘟囔起来
“不是吧……您俩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连块胎记都不跟您说？这也太见外了吧？我还以为您俩是无话不谈呢”
声音虽不算大，但屋内里本就安静，王权落听得一清二楚。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窗外飘着的柳絮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却没反驳，谁让这兔崽子的吐槽，句句都戳在了他心里最清楚的地方。
他又何尝不想知道？有多少次，看到楚安瑶对着铜镜独自摩挲那块胎记，眉头微蹙的模样
有多少次，夜里她从噩梦中惊醒，额角渗着冷汗，手还紧紧抓着后肩，却只字不提梦到了什么。
他试过旁敲侧击，说“若是有难处，咱们可以一起扛”，可楚安瑶每次都只是勉强笑一笑，把话题岔开，或是轻轻靠在他肩上
“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疏远，更不是不信他。
有一回，他偶然看到她对着一块旧玉佩掉眼泪
他刚想上前，却见她迅速把玉佩收进锦盒，用袖口擦了擦眼，转头时又是平日温和的模样。
那一刻他就懂了，那些过去的事，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重石，她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或是说了，只会把更多痛苦带出来。
“她不是不愿说，”王权落沉默了片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是不能说。”
寒禹诚愣了愣，见师父脸色沉沉的，也没再敢多吐槽，只是小声问：“那师娘她……一直自己憋着？”
王权落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慢而沉。
他想起楚安瑶每次提到“家人”二字时的躲闪，想起她看到星星图案时瞬间黯淡的眼神，想起她夜里攥着他的手，小声说“幸好有你”时的脆弱。
她把所有的痛苦都裹在温柔的外壳里，只把好的一面给他看，可那些藏在眼底的疲惫和哀伤，他又怎么会看不见？
“她总说，不想让过去的事影响现在。”
王权落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可我知道，她是在自己扛。我能做的，也只是陪着她，等她愿意说的那天。”
寒禹诚没再说话，手里的桂花糕也没了滋味。他看着师父眼底的心疼，突然明白，有些话不是不说，是说了太痛
有些秘密不是不敞开心扉，是敞开来，全是血淋淋的过往。
师娘那样温柔的人，心里竟藏着这么重的心事，而师父明明知道，却只能陪着她一起等，连追问都要小心翼翼
寒禹诚感觉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慌。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朝王权落含糊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木门被他轻轻推开，又在身后缓缓合上，刚走到巷口，他便足尖一点，身影瞬间掠起，青衫衣角在晚风里扫过一片落絮，转眼就消失在了暮色里。
王权落坐在原地没动，只是抬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
杯底的茶叶沉在碗底，像压在人心头的那些事。他没去拦，也知道拦不住
寒禹诚看着跳脱，心里却是注重感情，方才听了安瑶的事，怕是比他还觉得憋得慌
此刻飞走，无非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夜风，把心里那股子不舒服散散。
虽然他平时总爱说这孩子毛躁、爱闯祸、吐槽“逆徒；扫把星；倒了八辈子血霉”
可心底里，王权落早就认了这个徒弟。他知道，寒禹诚的跳脱里藏着真性情，话语里裹着关心，就像此刻，明明是别人的心事，他却比当事人还先沉不住气
这份纯粹的在意，比什么都难得。
王权落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远处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映得巷口的石板路暖融融的。他轻轻放下茶杯，忍不住说道
“安瑶，寒儿；你们两个可真像啊，都是将洒脱，快乐的一面留给了外人，把内心的郁闷，苦闷都留给了自己”
寒禹诚一路往深山里飞，直到身后城镇的灯火缩成远处几点微光，才重重落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上。
胸口那股憋闷劲儿还没散，他咬了咬牙，指尖骤然窜起一簇赤红火焰——灭妖神火刚一现世，周遭的空气瞬间灼热起来，草木上的露珠眨眼间蒸发成白雾，连山石都被烤得泛起了淡红。
他没去控火，任由神火顺着掌心往上窜，缠上手腕，又裹住小臂，熊熊火光映得他眼底通红。火舌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轻响，像是在替他宣泄
神火的气息正顺着山风往远处扩散，赤红的光晕在夜色里亮得扎眼。
而此时，山道上，正在行驶的马车中。
东方淮竹提着一盏油纸灯，灯光映着她微蹙的眉，身旁的东方秦兰正啃着糖葫芦
下一秒，一阵灼热的火气顺着风飘来，秦兰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姐！这是……”
东方淮竹的神色早已顿住，手里的油纸灯微微晃动，灯光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漏了一拍。
那股火气带着熟悉的灼热与纯粹，不是寻常修士的凡火，更不是妖物的邪火——是灭妖神火！而且还是她刻在骨血里、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夜的那把火！
她也不管马车是否停稳，直接从小窗一翻，朝着火气传来的方向极速飞去，秦兰也顾不上马车和糖葫芦了，立马飞身跟上
“姐，这火会不会是……”
“是他的火！”
东方淮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抬手按在胸口，那里正因为这熟悉的火气而剧烈跳动。
她再次将速度加快，几乎是朝着那片赤红光晕的方向坠去！
“是你吧！一定是你吧！师弟！再快点淮竹！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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