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嘞……”
刘晓所有的豪言壮语、村中爬树的“光辉历史”,在这一眼之后彻底灰飞烟灭。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蔫成了霜打的茄子。汗水早已不是渗出,而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将他那件廉价的t恤彻底浸透,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轮廓。
两条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骨头摩擦般的“咯吱”声和肌肉撕裂般的哀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死死撑住膝盖,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贪婪地吞咽着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下一秒肺叶就要炸开。
“不行了…真不行了…福喜哥…歇会儿…就歇五分钟…”他抬起一张被汗水冲刷得惨白的脸,眼神涣散,声音带着哭腔,“秦始皇…秦始皇他老人家也得讲点人道主义吧…总得…总得让人喘口气啊…”
就在刘晓几乎瘫软在地时,一道灵活滚圆的身影却“噔噔噔”地从他身边轻松掠过。土地公那身紧绷的蓝布短褂下摆被强劲的山风掀起,毫不客气地露出了他那圆鼓鼓、白花花的肚皮,在夜色中活像揣了个成熟的大西瓜。
他双手拄着那根油光水滑的枣木拐杖,杖头的铜铃随着他快速交替的步伐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叮铃叮铃”声,配上那扭动得异常欢快的浑圆屁股,在陡峭的石阶上蹿得飞快,竟比刘晓这个正当年的小伙子还要敏捷几分,活脱脱一只在陡坡上撒欢的成精柯基犬。董福喜看着这极具反差萌的一幕,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被这荒诞的景象一冲,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
土地公那对招风耳极其灵敏,笑声刚起,他立刻一个急刹,拐杖尖在坚硬的石阶上“咚”地顿出个浅浅的白印,铜铃的余音还在夜空中震颤。
他圆滚滚的身子猛地转过来,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直勾勾地盯着福喜:“小友!你笑甚?”
他挺了挺西瓜肚,语气带着一丝被冒犯的神威,“是不是觉得老夫这身板儿,走得慢了?拖你们后腿了?”
董福喜被这突然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差点把手里的草水箱子扔出去,赶紧摆手,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收敛:“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土地爷您误会了!我是佩服!您这叫‘灵活的胖子’,身轻如燕,健步如飞!比某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瞥向旁边瘫软如泥、只剩下喘气力气的刘晓,“比某些虚胖强多了!他上个三楼都得扶着栏杆喘半天!”
刘晓正有气无力地盯着董盛顺魂体手中那个黄铜罗盘,嘴里还兀自小声嘀咕抱怨着“这破针…怎么老往烤肠摊的方向瞎指…”,一听这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憋红了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脚对着脚下的石阶狠狠踹了两下,发出“咚咚”闷响,喘着粗气吼道:“放屁!我那是壮!肌肉!健身房实打实练出来的腱子肉!你懂什么!”
“嘿嘿!”
董盛顺的魂体看热闹不嫌事大,金牙一闪,猛地从福喜身边飘起,直接悬停在土地公那挽着发髻的头顶上方,两颗金牙对准了土地公的发心,光芒晃得如同小型探照灯,尖利的鬼音带着十足的调侃,“这小子嘴硬!不过老土地,你确实比阎王殿里那个肥头大耳的‘秤砣鬼差’利索多了!上回老子去报到,亲眼瞅见那胖鬼差挪个屁股,好家伙,差点把奈何桥那木头墩子给压塌喽!阎王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土地公似乎对盛顺的调侃早已免疫,或者根本没心思理会这老鬼的贫嘴。他圆溜溜的小眼睛扫过刘晓惨白的脸色和福喜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胖手一挥,那根铜铃拐杖“啪”地指向石阶旁一棵虬枝盘曲、姿态奇崛的古松。
“得了!都别吵吵!看你们俩小娃累得跟三伏天的狗似的,就在这‘望人松’下歇歇脚,喘口气儿!”
他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优越感,“别小看这棵树,少说也有三百年的寿数了!当年乾隆爷爬泰山,龙辇都抬不上来,就是在这树下歇的脚!啧啧,听老辈儿讲,他那会儿的龙袍腰带,嘿,比老土地我现在的腰围还得粗上两圈不止!”
四人(或者说两阳间生人、一阴间魂体、一仙界土地)刚在望人松那巨大的、如同伞盖般的枝桠下站定,松针的清气混合着山石的凉意稍稍驱散了爬山的燥热。董福喜抹了把额头的汗,突然想起路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中好奇,便开口问道。
“土地爷,刚才听您提过泰山神多,那这玉皇顶上供奉的‘泰山老奶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来的时候路上听一个挂满香袋的阿姨跟人念叨,说求子、求姻缘、求平安,啥都得拜她老人家,香火旺得吓人。”
土地公正美滋滋地接过刘晓为了赔罪(或者说堵嘴)而贡献出来的一块酱香浓郁、油光发亮的牛肉干——据说是给秦始皇准备的“见面礼”之一。他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囊囊地蠕动起来,含混不清地应道:“碧霞元君嘛!那可是俺们泰山真正的顶梁柱!扛把子!”他费力地咽下一大口,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才举起拐杖,遥遥指向乌云深处那根本看不见的玉皇顶方向,铜铃叮当作响,“她老人家,比那只会耍大刀、管幽冥的黄飞虎靠谱!比那整天捧着个拂尘、飘在天上装斯文的太白金星接地气!是咱泰山实实在在的当家人!”
他抹了把沾着肉屑和油光的胡子,绿豆小眼里闪烁着讲述古老秘辛的光芒,开始了他的“讲古”时间:
“要说咱们这位碧霞元君娘娘,咋就成了这巍巍泰山的共主?这事儿啊,得从三千年前那场‘神仙竞聘’说起喽!”土地公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神秘感,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山魂,“那时候,泰山神位空悬,就跟现在人间那炙手可热的‘金饭碗’似的,引得各路神仙打破头都想抢。最有希望登顶的有两位主儿:一位,就是你们可能听说过的黄飞虎!封神榜里有名号的,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管着幽冥兵事,统领鬼兵鬼将,那脾气,啧啧,跟咱们现在要见的秦始皇有得一拼,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喊打喊杀!另一位,来头也不小,太白金星!玉皇大帝御前的红人儿,首席智囊!整天捧着个雪白的拂尘,仙风道骨,说话慢条斯理,看着挺斯文,其实啊,那肚子里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精着呢!”
刘晓听得入了神,好奇心彻底压倒了疲惫,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凑,差点一脚踩空把董盛顺魂体手中捧着的罗盘给撞进旁边的山涧里。“啊呀!”他惊呼一声稳住身形,急切地问:“那后来呢?碧霞元君娘娘是怎么赢的?她是不是玉皇大帝家的亲戚?走后门了?”
“非也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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