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日日学着礼仪,额尔吉·秀竹从最初眼巴巴等着她调香,到后头看她累成这样,便也就放弃了。
夏冬春偶尔来府上。
甄嬛安排她跟着芳蓉只学上半天礼仪,她便哭着跑回去。
第二日甄嬛派人去请她来玩,夏冬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求着她阿玛,送她回外祖家探亲去了。
一直到温实初成亲前半月,安陵容才难得休息一段时日。
温实初的婚礼后紧着便是云照谦和玉图墨·绘绫的亲事。
云辛萝两头忙着,也不怎么顾得上甄府,甄嬛借用此机,亲自教安陵容用人御下之道。
这对安陵容来说,比学习诗书礼仪要难上千百倍。
安陵容愈发用功,每日常只睡上两三个时辰。
直到温实初成亲当日,甄嬛与安陵容一同前去,才第一次见到周遥荷。
二人遥相对望,甄嬛无奈叹息。
安陵容一眼瞧出门道,低声耳语道,
“姐姐,这位周小姐……怕是不大欢迎我们。”
甄嬛敛目苦笑,
“也是应当的。”
温实初钟情她多年,连带对甄家上下都极为上心。
这份情怎可轻易消散,周遥荷心有芥蒂也是应当的。
“那我们还要去吗?”
安陵容在甄府这些日子,也知晓些甄嬛与温实初的往事。
“自然要去的。兄长的终生大事,我做妹妹的当要恭贺。”
日后宫中少不了温实初这位太医的助力,甄嬛终归有三分算计。
可这条路她不得不走,只能将身段放得极低,领着安陵容含笑走到周遥荷面前,
“甄嬛恭贺嫂嫂与兄长新婚之喜,特为嫂嫂备下薄礼添妆,愿嫂嫂与兄长琴瑟和鸣,恩爱百年。”
浣碧将礼单递给周遥荷,周遥荷虽面色不善,却也未曾当场发作,接过礼单看也未看便递给身后的丫鬟。
细看之下,周遥荷竟与甄嬛有三分相似。
倒也不是眉目相仿,而是她的气质打扮以及妆容,将她衬得有些许相像。
甄嬛霎时便明白了。
莞莞类卿……她曾为此肝肠寸断,心灰意冷。
不想竟有一日,她成了那个“卿”,成了扎在另一个女子心头的利刺。
“嫂嫂……”
甄嬛刻意亲近,周遥荷却冷言道,
“宴席设在夫君家中,甄小姐随意。”
而后便转身进了周家。
“哎!?小门小户出来的,果然没教养!
小姐备下这样重的礼,塞满半马车,她沉着个脸给谁看呢!”
浣碧声音虽不大,可还是引得身旁经过的宾客侧目。
“浣碧!”
甄嬛转身怒斥,面沉如水,
“你先回府吧!”
“小姐……………!”
当着众人被呵斥,浣碧当即委屈的盈泪,
“回去!”
甄嬛沉声。
安陵容赶忙上前拉过浣碧,轻声低语,
“前几日我在绣云坊给姐姐订做了两身衣裙,想来也做好了。
你素来眼光最好,不如替我去瞧瞧行不行,若不好的,当即让他们改。”
说着,悄悄用力握了握浣碧的手。
浣碧知道安陵容这是在为她解围,抬头看了看怒意正盛的甄嬛,福身行了一礼,
“是!奴婢告退!”
说罢,赌气抹着泪跑走。
“姐姐,咱们快走吧,大好的日子莫要在门前耽误着。”
安陵容挽上甄嬛的手臂,带着她朝隔壁的温府走去,又刻意落下两步,低声说道,
“玲儿,你去寻寻浣碧,稍后随她一起回府便是。”
甄嬛瞧见她的小动作,只假作不知,进了温府寻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周家后院,两个丫鬟正在替周遥荷补妆,周遥荷的陪嫁丫鬟凝绿讨好道,
“小姐今日嫁喜,何必亲自去门前瞧着,这不是给旁人脸面了呢!”
周遥荷虽有不忿,可苦涩更多,
“我也知不该去,可管不住这腿……
从前都是远远躲着偷看,看她的举止言行,今日这般近,我差点忍不住……”
忍不住抬手狠狠给她一耳光!
那该有多畅快……
“小姐!”
凝绿自幼便伺候周遥荷,当然知晓周遥荷的不甘心,
“无论小姐想如何,都要忍过今日!”
“是啊……”
周遥荷望着镜中粉面桃腮的人儿,不自觉伸手抚上脸庞,
“到底是属于我的,我还有一辈子……凝绿,你去盯着姑爷!”
镜中人刹那又变了神色,眸中阴鸷沉郁。
凝绿好不容易在温府前院寻到温实初,见温实初竟正与甄嬛交谈,顿时捏紧帕子。
“实初哥哥,虽我将你视作兄长,可到底不连着亲,你也知我喜好安宁,坐这儿是极好的。”
甄嬛身子微微往后,拉开与温实初的距离。
温实初苦笑,
“多年来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唯有甄家上下最为亲近。
特意留着前桌,便是想你们见证我新婚之喜。
罢了,嬛妹妹既不愿去,我也不勉强。”
“实初哥哥快去照顾宾客吧,既是一家人,我自也不会拘束。
我瞧着嫂嫂是极好的,温柔贤淑,大方有礼。
实初哥哥,怜取眼前人。”
温实初微微诧异,
“你见过她?”
甄嬛颔首,
“嫂嫂贤德,先前曾来迎候宾客。”
“嗯……她待我母亲极好,待我……也是。”
甄嬛会心一笑,不再应答,转头饮茶。
温实初这才转身离去。
凝绿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见两人笑意盈盈,怒气冲冲,拂袖离去。
“小姐!”
凝绿跑进周遥荷的闺房。
不多久,闺房中传来杯盘碎裂之声,还有丫鬟们的惊呼劝解。
两家虽相邻,迎亲却也不能出了周家院,便进温家门。
因此吹打着从后街绕上一圈,鞭炮锣鼓喧天,还有孩童追闹说着吉利话要糖吃,热闹非凡。
新娘子进门时,白纤已在高堂端坐。
红绸欢喜摇曳,满座宾客齐贺,稍稍遮盖住人心的深渊。
甄嬛看得出来,温实初虽仍有旧情,可却是真心对待这场亲事。
他拉着牵巾一头微微颤抖的双手是真的,面上满足的笑意是真的,眼中的柔情也是真的。
拜过天地,新郎送新娘入新房,而后又归来陪客。
期间甄嬛再未同温实初说过一句话,匆匆用过喜宴便悄然退场。
周遥荷得知消息,只有苦楚心酸。
多年来,她像阴暗处的老鼠偷偷一点一点模仿着甄嬛,才终于得嫁心仪之人。
而甄嬛只需现身片刻,便可将她的伪装彻底击碎,好似是一种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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