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娘娘,娴贵人,臣……”
沈眉庄忙打断他的行礼,
“温大人!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了!
你快来听听陵容说的!”
安陵容将她的猜测又与温实初说了一遍,温实初虽不通香料,可安陵容说的“醉仙桃”,他却是知道的。
“这醉仙桃是民间俗称,娴贵人所说之花,还有别名,称做曼陀罗。
《本草》中有记载,秋季采曼陀罗花、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为一会即昏昏如醉。
其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可镇痉、镇静、镇痛,却也如娴贵人所说,若不慎用,便有大毒。
严重者会晕睡、痉挛、紫绀,最后……晕迷死亡。
倒是与六阿哥的病症有些相像。
只是,曼陀罗毒性极大,若当真是曼陀罗花中毒,以六阿哥的身子,怕早已……”
沈眉庄在绝望之际终于迎来一丝微光,忙不迭追问道,
“你可有法子诊出弘佑是否真是这……曼陀罗花中毒?”
此时,温实初和安陵容齐齐皱起了眉。
半晌,温实初道,
“曼陀罗全株有毒,且毒性复杂,实则这说毒却也非毒,只是对身体有莫大的伤害。
若非误食误用,实难诊断。”
沈眉庄光亮的眸子又黯淡下去,
“那……那可怎么办啊……”
安陵容忽然将沈眉庄拉到身后,坚定地与温实初说道,
“请温大人,照此毒来解吧。
即便是毒性复杂,可既然医术中有记载,温大人想必也知晓解毒之法。”
温实初大惊,
“这万万不可啊!
六阿哥已是奄奄一息,若错诊用药,只怕会加速消亡他最后一丝生机!”
“那这毒,当真毫无办法可验出吗?”
安陵容殷切地看着温实初,温实初为难地摇头,
“曼陀罗毒性复杂,中毒之后各人的症状也不尽相同。”
屋内骤然变得针落可闻。
沉思之后,安陵容问道,
“那……若照此法救治弘佑,你有几成把握?”
温实初看了看安陵容身后失魂落魄的沈眉庄,还是闭眼说道,
“唯有……不到两成。”
安陵容不曾回头,也能听到沈眉庄那沉重混乱的呼吸声。
无人看见安陵容掩在袖中的双手,掌心已被尖长的指甲嵌入,有血珠渗出来,被安陵容死死捏在掌心中。
“那……那便有劳温太医……
就……照这样医治!”
“这……”
温实初还想开口阻拦,安陵容坚定地看向他,又重复道,
“就照这般医治!
弘佑已经这样了,再拖下去也不过是早晚而已,不如就此一博!
若是弘佑有何意外,你只管说是我命你这般做的!
皇上要怪罪,便怪罪我,眉姐姐要恨,便也恨我!”
安陵容是劝不了了,温实初看向她身后的沈眉庄。
在他的目光中,安陵容又挪了两步,将沈眉庄全然挡在身后,
“温大人,眉姐姐……是母亲。
她无法承担做这个决定的后果。
若是弘佑有事,她会一生都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
所以,还请温大人不要逼迫她。”
温实初沉默良久,应道,
“要解曼陀罗之毒,需得准备许多,我这便回太医院。
另外,六阿哥的身子,不能再拖了,若再拖下去,光是解毒之苦便能要了他的命。
既决意如此,便尽快吧。”
“温大人这儿一旦准备好,我们便立即开始!”
“敢问娴贵人,太医院中可还有信得过的太医?
解毒之时,不可凭我一人。”
安陵容眼珠微转,细细思索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着颤意的声音,
“江城,江慎,是华妃的人,信得过。”
安陵容转身去扶沈眉庄,沈眉庄轻轻推开她的手,走到她身边道,
“待会儿我去找华妃,让她吩咐江城江慎帮你。
解毒之物……宫中可有齐全?若不齐全,我想法子让嬛儿在外头寻。”
“眉姐姐……”
安陵容不复方才的果决,有些局促不安。
那是眉姐姐的孩子,其实她做决定之时,心也是悬起来的。
沈眉庄哀戚的脸上浮上一抹感慨,拉过安陵容的手说道,
“陵容,在这深宫之中,若没有你,我真不知当如何才好。
我无法承担之事,难不成你便能轻易承担?
是我将弘佑带来世上的,若是我……我送走他的,也算……不枉费母子一场。”
温实初见终于得与她说话,仍是不死心的又问道,
“惠嫔娘娘,也是……”
沈眉庄紧紧握着安陵容的手,同样坚定的答道,
“劳烦温大人了。”
温实初长长叹了一口气,抱拳离开。
“陵容,陪我去翊坤宫一趟吧。”
……
这还是自弘佑病重,沈眉庄头一回踏出储秀宫。
年世兰也为弘佑心焦着,有时梦中惊醒,口中都在喊着弘佑的名字。
沈眉庄来找她,将储秀宫中的事和盘托出,年世兰却是全然不同意。
“哥哥身边有位军医姓吴,最擅长疑难杂症!
我已经去信哥哥,让吴大夫从西南赶到京中,顶多再有两日便到了!
这等冒险之举不可行!
你们回去吧,好生等着吴大夫来便是!吴大夫治不好,还有张大夫李大夫……
满天下的名医我年家都寻得来!
定不会叫弘佑有何闪失!”
沈眉庄看向安陵容,
“陵容,你可否先离开片刻,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华妃娘娘说。”
安陵容在院中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起初还能听见沈眉庄与年世兰争吵。
她从未见过这样声嘶力竭的眉姐姐,哭喊不休,像爆发的山洪。
后来争吵声渐渐小了,不知她们谈了什么,沈眉庄发髻凌乱的推门出来。
屋内站着泪流满面的年世兰,看着沈眉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安陵容。
安陵容忙上前扶住沈眉庄,又关切地看向年世兰。
年世兰沙哑着声音道,
“你送她回储秀宫吧。
若是弘佑出事,我便让江城江慎,陪葬!”
“好…”
安陵容惴惴应下,扶沈眉庄上了颂芝早备好的小轿。
“颂芝,你照顾好年姐姐,我晚些再过来!”
安陵容低声吩咐。
颂芝点头,
“安贵人放心,娘娘这儿有奴婢呢!
安贵人还是先顾好惠嫔娘娘和自身!
您如今也身怀有孕,切莫过于奔劳忧心呢!”
安陵容在储秀宫之时,便觉得小腹隐隐有些坠痛。
如今颂芝说起,只感不适更甚,朝她微微一笑,忙钻进另一顶小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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