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如附骨之疽，啃噬着清虚仙尊素来静如止水的心境。
拂云居内暖香依旧，苏瑶已然安睡，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备受呵护的柔弱。可清虚仙尊却再也无法如往常般静坐守候。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冰冷气息，如同冰锥，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替苏瑶掖好被角，动作依旧轻柔，眼神却已是一片冰封的深海。
一步踏出，空间流转，他并未回自己的静修室，而是出现在了云霄殿深处——看管最为森严的秘藏阁。
此处非藏寻常道法典籍，而是收录宗门秘辛、远古轶闻、以及关于各种异常能量、禁忌存在记载的禁地。寻常长老亦不得轻易入内。
阁内空旷寂静，只有无数玉简、古籍悬浮于空中，散发着朦胧微光，如同沉睡的星河。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尘埃与岁月沉淀的气息。
清虚仙尊袖袍一挥，周身仙元流转，与秘藏阁本身的禁制产生共鸣，无数光点开始依照他的神念飞速流转、筛选。
他要查的，绝非寻常病症或修炼差错。
那气息……古老、晦涩、冰冷，带着一丝扭曲的神性，能完美隐匿于生灵体内，连他一时不察都险些瞒过，甚至能引动灵植枯萎……
神念如网，迅速捕捉着与之相关的只言片语。
“上古陨神残念……依附生灵，窃取灵机……” “域外心魔……无形无质，惑乱道心……” “异种能量侵蚀……表现为灵性湮灭，万物凋零……”
一条条信息掠过，又被他快速否定。都不完全相符。
他眉头越蹙越紧，神念催动更急，秘藏阁内的光流几乎化为实质。终于，在触及深处几枚最为古旧、甚至边缘已有残损的暗金色玉简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几枚玉简上记载的，并非正统仙道历史，而是近乎传说的、关于天地初开、混沌分离之时，与先天神只同时诞生的某些……“遗弃之族”或“古之恶念”的零星记载。
其中一枚玉简光芒微闪，一行古老的铭文被他的神念强行激发，投射在空中：
『 蚀灵之秽 ，禀混沌死寂之气而生，无形无相，善匿于生灵灵光最盛处（如金丹、元神），窃其本源，蚀其灵性，伴生之物多有凋零异状……其性贪婪，犹嗜古神遗泽之气……』
清虚仙尊的瞳孔骤然收缩！
蚀灵之秽？伴生凋零？窃取本源？嗜古神遗泽？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撞入他此刻的认知！
瑶儿体内的异常、灵植的枯萎、月幽昙的异状、后山禁地边缘那丝若有若无的古老气息……甚至包括那枚被窃取的金丹！
一切散乱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条来自远古的记载，串成了一条冰冷而恐怖的线！
难道……瑶儿体内藏着的，竟是这种传说中的混沌恶念？！
那她本人……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现在的苏瑶，究竟是她自己，还是……一个被“蚀灵之秽”操控的躯壳？她那些温柔依赖，那些柔弱无助，难道全是伪装？
那自己百年的等待，不惜剖取徒儿金丹的付出，又算什么？！
一股寒意自他脊椎骨窜起，瞬间冰彻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手，想要抓取那枚玉简看得更仔细，指尖却因心绪剧烈波动而带起一丝仙元涟漪。
哗啦——
旁边几枚悬浮的、关于上古禁制与封印的玉简被这波动触及，光芒一阵乱闪，其中一枚暗紫色的玉简竟“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清虚仙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仙元平复，将那枚掉落的玉简摄回手中。
目光扫过，这枚玉简并非记载“蚀灵之秽”，而是专门论述某种极其古老恶毒的诅咒封印之术，旁边还有数枚配套的、专门用于施展此类术法的上古禁符的炼制图谱与说明！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其中一枚禁符的图谱上！
那禁符结构繁复诡异，核心却有一点独特的、如同残月衔星的标记！
这个标记……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幕几乎被遗忘的画面——百年前，顾倾城在某次秘境历练归来后，曾短暂闭关，出关时气息略有滞涩，她只说是修炼时岔了气，并无大碍。当时他并未在意，只在一次偶然而短暂的探查时，似乎在她闭关的静室角落，感知到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眼前这禁符图谱上残月衔星标记同源的能量残留！
那残留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且很快消散，他当时只当是秘境中沾染的寻常秽气，未曾深究！
难道……难道当年倾城闭关，并非简单的修炼岔气，而是中了某种恶毒诅咒？而这诅咒，竟与这上古禁符有关？！
是谁？竟能在云霄殿内，对他座下首徒下此毒手？！
柳依依？她确有动机，但以她当时的能力，绝无可能接触到如此古老恶毒的禁符！
一个更深的、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如同毒蛇，缓缓缠上了他的心脏。
若“蚀灵之秽”早就在窥伺云霄殿，甚至……早就在暗中布局呢？
他握着那枚暗紫色玉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秘藏阁内，死寂无声。
只有无数悬浮的玉简散发着幽幽微光，映照着清虚仙尊那张俊美无俦、却此刻苍白如雪、写满了震惊、怀疑与某种近乎恐惧的冰冷的脸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原来，自己也可能只是一枚……深陷局中的棋子？
而此刻，秘藏阁外，无人感知的维度。
一缕比蛛丝更纤细的魔念，如同附骨之疽，悄然缠绕在阁外最强的那个防护禁制节点之上，将阁内那瞬间剧烈波动的仙尊情绪，以及那几枚被重点查阅的玉简所散发的独特古老气息，模糊地传递了出去。
阴影中，顾倾城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笑意。
鱼儿，不仅咬钩了。
似乎……还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关于过去的小秘密呢。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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