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仙尊并未返回拂云居。
那处温暖的、曾让他感到些许慰藉的居所,此刻只让他觉得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囚笼,处处透着诡异与不安。
他直接回到了云霄正殿后的私人静修室。此地禁制重重,乃是他真正闭关之所,绝无外人可窥探。
殿内空旷冰冷,唯有中央一方万年寒玉蒲团,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纯净寒气,有助于平心静气。
但他此刻的心绪,却如同沸水,难以平静。
他挥手布下数层隔绝内外的强大结界,这才缓缓坐下,试图梳理那纷乱如麻的线索。
蚀灵之秽……寄生瑶儿金丹……引动九天玄雷……后山禁地同源反应……倾城旧居的残留与魔影……
每一件都匪夷所思,每一件都指向某种远超他预料的巨大阴谋。
尤其是那惊鸿一瞥的魔影。
那精纯、冰冷、带着一丝诡异熟悉感的魔气,如同鬼魅,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他闭上眼,强大的神念内视,反复回忆、剖析着在倾城旧居捕捉到的那一丝魔气轨迹,试图抓住那丝熟悉感的来源。
那魔气的本质极其奇特,并非寻常魔修的污浊暴戾,更像是一种……高度凝聚的、纯粹的毁灭与怨恨的结晶,冰冷而死寂,却又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内蕴。
这种特质……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
难道……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是魔渊!是连他都忌惮不已的绝地!坠入者从未有生还先例!更何况,她当时金丹已失,道基尽毁……
可是……
那魔气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磨灭的、属于云霄殿正统道法的底蕴,又该如何解释?还有那隐隐约约的、让他心魂悸动的熟悉感……
一个名字,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封锁,浮出水面。
顾倾城。
不!
清虚仙尊猛地睁开眼,眼底竟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仙光流转,似乎想强行驱散这个荒谬可怕的念头。
然而,心湖已乱。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恐惧与愧疚的滋养下疯狂滋生。
如果……如果真是她……
她回来了?以魔身归来?
她想做什么?复仇?
所以那旧居的魔影……所以那株引动雷霆的月幽昙异常……所以这一切看似针对瑶儿和苏瑶的疑点……
难道都是她的手笔?!
是为了向他报复剖丹之仇?!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慌与震怒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
若真是如此……那这蚀灵之秽呢?是与她同流合污?还是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抑或……她也是被利用的?
无数的疑问和可怕的猜想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他心绪激荡,难以自持的刹那——
静修室内,他身后那面光滑如镜、万年不化的玄冰壁之上,极其模糊地、一闪而逝地掠过了一道扭曲的阴影!
那阴影并非映照出的实物,而像是从极遥远的虚空,透过层层结界,投射而来的一道虚影!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形态扭曲不定,唯有一双冰冷的、蕴含着无尽怨恨与嘲弄的眸子,清晰地烙印了一瞬!
正是他在旧居角落感知到的那双眼!
清虚仙尊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玄冰壁上空空如也,光滑如初,映照出他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和惊疑不定的眼神。
又是错觉?
不!
这一次,他感知得清清楚楚!
那绝非错觉!那魔影……竟然能穿透他静修室的层层禁制,将影像投射到此地?!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手段?!
这魔物……是在向他示威?还是在……嘲弄他的慌乱?
“滚出来!”清虚仙尊骤然厉喝,周身仙元轰然爆发,浩瀚磅礴的力量瞬间充斥整个静修室,如同无形的风暴,碾压向每一寸空间!
桌椅、玉简、摆设……一切物品在这恐怖的威压下无声地化为齑粉!
墙壁、地面上的防御符文疯狂亮起,又被这恐怖的力量冲击得明灭不定!
他试图用最狂暴的方式,将那隐匿的魔物逼出来!
然而——
力量过处,一无所获。
除了他自己爆发出的仙元波动,室内再无任何一丝异种能量气息。那魔影如同蒸发了一般,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他心魔骤起产生的幻象。
清虚仙尊独自立于一片狼藉之中,白衣无风自动,胸口微微起伏,眼底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这魔物……不仅能完美隐匿,还能窥探他的心绪,甚至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跨越禁制投射影像?!
它到底想做什么?!
而那双眼睛……那双冰冷怨恨的眼睛……
与他记忆中某个徒儿的面容,一点点地重叠。
尽管他不愿相信,但那个名字,那个可能,如同梦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神。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荡之际,静修室外,忽然传来了值守弟子焦急的传音:
“启禀仙尊!拂云居苏师叔祖遣人来报,说她心口骤痛不止,灵气紊乱,恳请仙尊速往!”
瑶儿!
清虚仙尊猛地回神,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底瞬间恢复冷厉。
是巧合?还是那魔物或者蚀灵之秽,故意在他心神动摇时发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身影瞬间消失。
无论那是谁,想做什么,他都必须先去稳住瑶儿的情况。
然而,在他离去后。
那面光滑的玄冰壁上,一丝微不可察的魔气痕迹,如同水滴划过镜面,缓缓浮现,又缓缓消失。
留下一个冰冷无声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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