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最底层的重压,足以将仙金碾为齑粉,将时光凝固成永恒的琥珀。
在这里,那一点搏动的光团已不再明灭不定。它稳定了下来,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节奏,向内坍缩、凝聚。光芒渐渐内敛,不再是抵抗黑暗的微光,而是化作了黑暗本身更深邃、更冰冷的核心。
痛苦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剧烈。每一次融合,都像是将灵魂投入混沌熔炉,用最暴烈的火焰灼烧,用最沉重的巨锤锻打。魔元、残魂、金丹,这三种本该水火不容的力量,在顾倾城那被恨意、醒悟、以及最后那丝守护执念共同淬炼的意志强行统合下,正被蛮横地重塑成一个全新的、前所未见的整体。
她的意识不再是风暴中飘摇的孤舟,而是化作了熔炉本身。她清醒地承受着每一分痛苦,引导着每一丝能量,将百年的怨恨与不甘化为锻打的动力,将那迟来的守护执念化为定型的模具。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当最后一丝金丹的灵光彻底与魔元魂核交融,当最后一道魂体上的裂痕被精纯的魔质填补,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剧烈能量波动,骤然停止了。
光团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静静悬浮在绝对黑暗中的身影。
不再是虚幻的魔影,也不再是残破的魂体。
而是一具彻底重塑的、真实的魔躯。
肌肤依旧是病态的苍白,却不再是透明,其下隐隐流动的也不再是暴虐的魔纹,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暗金色脉络,如同冷却的熔岩,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漆黑的长发如瀑垂落,发梢却无风自动,轻轻拂动间,周遭的混沌重压竟为之排开。
她缓缓睁开眼。
双眸之中,不再是纯粹的血色与疯狂,而是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暗寒渊。左眼深处,一点极细微的纯净金芒若隐若现,那是金丹本源与她最后本我意识的不灭灵光。右眼深处,则是一片化不开的、蕴含着无尽毁灭与死寂的纯粹魔性。
恨意仍在,却不再沸腾,而是沉淀为了渊底最冷的冰。目标无比清晰——那深渊之下的万恶之源。
她缓缓抬起新生的手掌,五指微握。
没有动用任何魔元,仅仅是她这具魔躯本身的存在,五指合拢的刹那,掌心处的空间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扭曲声响!
这具身体,便是最恐怖的兵器。
她微微偏头,目光似乎能穿透无尽黑暗,看到那片早已空无一物的、清虚仙尊意识最后消散的时空裂隙。
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连那丝最后的守护执念,也早已彻底融入她的魂核,成为了她的一部分,沉默地守护着她灵台最后一方净土,也无声地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
过去已葬。
现在,唯有前路。
以及,路尽头的仇敌。
她需要一个新的名号。一个能代表这具由背叛、痛苦、醒悟与牺牲共同铸就的魔躯,一个能令深渊之敌也为之战栗的名号。
无数念头在冰冷的心湖中闪过,又迅速沉没。
最终,一个名字定格下来。
那是百年前,她刚入门不久,性子还跳脱时,曾半是玩笑半是憧憬地对师尊说:“弟子以后若练不成无敌的剑法,就去练最厉害的魔功,到时候就叫‘无光魔尊’,听着就吓人!”
当时换来的是师尊一句冷淡的“胡闹”。
如今……
她缓缓站起身,魔躯与这片绝对的黑暗完美融合,仿佛她便是这魔渊底层孕育出的唯一主宰。
无光魔尊。
自此,世间再无顾倾城。
唯有自魔渊最暗处归来,誓要焚尽万古之敌的——
无光。
她迈出第一步。
脚步落在虚无之上,却仿佛踩碎了某种无形的桎梏,周身气息与这魔渊最底层的死寂混沌再无分别,甚至……更胜一筹。
她不再向上,而是向着那重压与恐怖气息传来的、更深更暗的深渊核心,一步步走去。
步伐稳定,无声无息。
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终于铸好了屠龙的刃,走向巨兽的巢穴。
所过之处,连魔渊本身的混乱能量都为之蛰伏、退避。
一场始于背叛与误会,终于醒悟与牺牲,而今将以最纯粹、最冰冷的复仇继续的征途……
于此,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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