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塔在身后崩塌,不是物质的粉碎,而是更加彻底的时空解离。建筑、街道、那些凝固了万古的影子,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分解成最基本的信息流,然后被卷入因“时之源核”失衡而诞生的、疯狂旋转的时空漩涡之中。整个“归墟之域”都在剧烈震荡,那片绝对的“无”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泛起了毁灭的涟漪。
鲸群如同受惊的鱼群,在诺拉加长老的带领下,以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速度,疯狂地向着来时的、极不稳定的通道冲去。诺拉加长老首当其冲,它承受着最大的压力,那道被它强行束缚在缓冲力场中的时空能量洪流,如同一个不断挣扎、想要爆炸的太阳,狂暴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它的空间禁锢,让它体表那古老而坚韧的星纹不断崩裂,渗出点点如同熔岩般的金色血液。它每一次摆尾,每一次穿梭空间褶皱,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但速度却丝毫未减。
无光魔尊紧随在诺拉加长老身侧,一手提着“默”那近乎失去所有生机的琥珀身躯,另一只手不断挥出,以钥匙碎片的力量斩碎前方因时空崩塌而产生的、如同锋利玻璃碎片般的空间裂痕,为鲸群开辟相对安全的路径。她的脸色也苍白得可怕,强行引导“时之源核”的能量,对她的心神和魔元同样是巨大的负担。
艾尔多、瑟薇等人以及星灵族残众,紧紧跟随在几头较为年轻的巨鲸身后,脸色煞白,拼尽全力催动星能,才勉强跟上这亡命奔逃的速度。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片正在彻底湮灭的恐怖景象。
终于,在那条幽暗通道即将彻底闭合、被身后席卷而来的时空乱流吞噬的前一刹那,鲸群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重新回到了那片死寂、破碎的“寂灭星带”!
几乎在冲出的瞬间,诺拉加长老猛地将巨口对准一片空旷的、相对稳定的虚空,发出了震耳欲聋、却又带着解脱与痛苦的咆哮!
它张开的缓冲力场再也无法维持,那道被束缚的、极度不稳定的时空能量洪流,如同脱缰的野马,被它猛地“吐”了出去!
轰!!!
能量洪流在虚空中猛地膨胀、爆发!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却形成了一片范围巨大、不断扭曲旋转的、内部充斥着混乱时间流速与破碎空间结构的临时时空风暴!这片风暴如同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肥皂泡,在寂灭星带中剧烈地搏动、扩散,将靠近的一切物质与能量都撕碎、吞噬!
释放出这个烫手山芋,诺拉加长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体表的星纹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流淌。它发出一声疲惫到极致的低鸣,几乎无法维持悬浮。
“长老!”几头年轻巨鲸急忙上前,以自身能量场将其托住,眼中充满了悲痛与担忧。
无光魔尊看着那片仍在肆虐的时空风暴,眼神冰冷。这虽然暂时解决了能量暴走的问题,但造成的动静太大了,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必然会将更恐怖的猎杀者引来。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默”。他的身体更加透明,那丝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必须立刻为他稳定伤势,否则他们付出巨大代价带回的,只是一具尸体。
“诺拉加,还能进行空间跳跃吗?”无光魔尊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诺拉加长老艰难地抬起眼皮,意念微弱:“短距离……可以……但需要……坐标……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伤……”
绝对安全?在这被母体意志笼罩的宇宙,哪里还有绝对安全之地?
无光魔尊目光闪动,迅速回忆着从星灵族知识库和“默”短暂交流中获取的信息。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连星灵族最高典籍中都只有零星记载,被描述为“放逐之地”、“遗忘角落”的星域。
“去‘沉眠回廊’。”她报出一个极其古老的星空坐标,“那里是上古时期某个试图反抗母体的强大文明最终陨落之地,其残存的法则混乱,能量背景辐射极其特殊,能极大干扰一切形式的远程探测与推演。也是……虚空巨鲸一族传说中的远古栖息地之一。”
诺拉加长老巨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带着一丝追忆与复杂:“……沉眠回廊……先祖们……确实曾在那里……休养生息……但早已废弃……岁月久远……”
“越是废弃,越可能被忽视。”无光魔尊断然道,“就去那里!立刻!”
没有时间犹豫了。诺拉加长老强提最后一丝力量,发出指引的鲸歌。整个鲸群再次行动起来,几头状态稍好的巨鲸分担了诺拉加长老的压力,簇拥着它,开始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进行连续、短距离的空间跳跃,向着那传说中的“沉眠回廊”坐标遁去。
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剧烈的空间波动和能量的巨大消耗。鲸群如同负伤的巨兽,在黑暗的星海中艰难跋涉,留下一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轨迹。
无光魔尊盘坐在一头巨鲸背上,将“默”平放在身前。她取出几枚最精纯的高阶魔晶,又以自身精纯的魔元混合着一丝钥匙碎片那蕴含生机的力量,缓缓渡入“默”那近乎石化的身体。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默”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对外来的力量充满了排斥。
但她能感觉到,在那琥珀般的身躯最深处,那一点微弱的星芒,在接触到钥匙碎片那“起源”之力时,微微跳动了一下,吸收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有希望!
她不再吝啬消耗,持续不断地输送着力量。同时,她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默”那近乎停滞的意识深处,试图寻找更多关于“原点碎片”、“守望者”以及母体的信息。
在支离破碎的意识碎片中,她看到了惨烈的战争,看到了守望者内部的分裂与背叛,看到了“默”在最后时刻,带着某个重要的使命或物品,毅然闯入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归墟之域”……
还有……一个模糊的坐标,以及一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默”意识的最底层——
“守望者圣所……最后的……火种……”
以及,一个让无光魔尊都为之动容的猜测,源自“默”对钥匙碎片的深入研究:
“碎片……并非钥匙……本身……或许是……封印……‘门’的……锁孔……”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默”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更深层的自我保护性沉眠。
无光魔尊收回神识,眼中光芒剧烈闪烁。
锁孔?而非钥匙?
如果碎片是锁孔,那真正的“钥匙”是什么?被封印的“门”后,又到底是什么?能让母体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开启?
疑问更多了。但方向,似乎也隐隐浮现。
她抬起头,望向跳跃航路的前方。那片被称作“沉眠回廊”的星域,仿佛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也或许是……下一个风暴的中心。
负创遁逃,前路未卜。但带回来的情报与“默”这个活着的谜团,或许将成为打破这绝望僵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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