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厚重的气密门合拢的沉闷声响，隔绝了球形空间内克隆体沉重的脚步声与能量武器的嗡鸣，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切开。门内，是一条异常简短、径直通向一个更加广阔空间的甬道。空气骤然变得极度干燥、冰冷，弥漫着一股陈年金属、特种润滑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微弱腥甜气味混合而成的奇特味道。这里的照明不再是冰冷的白光或幽蓝的能量光，而是一种极其柔和、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的、源自墙壁本身的乳白色辉光，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非现实的、静谧到令人心悸的氛围中。
雷炎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神经阻断剂的麻木感与剧烈运动后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左眼的系统界面在进入这个空间后，如同接触到了某种强大的干扰源，变得极其不稳定，闪烁了几下后，竟彻底陷入了沉寂，只留下一种被更高层级力量压制后的空洞感。
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锐利的目光扫向前方。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并不算特别巨大、却给人一种无边无际之感的圆形厅堂。厅堂的穹顶不高，却仿佛由流动的暗能量构成，深邃得看不到尽头。厅堂的中央，没有任何复杂的控制台或庞大的服务器集群，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由某种暗沉如黑曜石般的材质雕琢而成的、造型古朴的圆柱形基座。
基座之上，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约三十公分、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打造、表面蚀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卢恩符文与基因螺旋图案的密封注射舱。注射舱的两端是透明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内部充盈着一种粘稠如液态琥珀、却又在缓缓流动、内部仿佛有细微金色电弧不断生灭的奇异液体。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雷炎也能感受到那液体中散发出的、一种原始、狂暴、充满无限生机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能量波动。
1945年原始“雅利安觉醒剂”。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雷炎的认知。这就是一切的源头？纳粹疯狂科技的终极产物？养父青龙曾试图销毁，却又秘密保留样本的东西？
就在他的目光被那支药剂牢牢吸引的刹那——
嗡……
基座上方，光线一阵扭曲，奥托·冯·斯特拉克的全身全息投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凝实、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感的姿态，缓缓浮现。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纳粹军服的军官形象，而是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科研长袍，神情肃穆，眼神中充满了那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的、近乎神性的狂热与冷静交织的光芒。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追寻真理的殉道者，而非一个战争狂人。
“你看到了，batch-07。”斯特拉克的声音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诱惑力的平和与穿透力，直接回荡在厅堂中，也直接敲击在雷炎的心神之上，“这就是‘火种’。纯净，未经任何稀释与污染。帝国基因学最巅峰的结晶，也是……超越凡俗的起点。”
他的投影微微抬手，指向那支悬浮的药剂。
“你的妹妹，陆清羽，她的意识上传进度已超过百分之四十六。她的‘灵犀’体质正在与我的意识库进行深度融合，这个过程不可逆转。常规手段，你已经无力回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雷炎紧绷的神经。屏幕上的进度条仿佛在他眼前跳动：46.1%…
“但是，”斯特拉克的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雷炎，“这里有一个……‘捷径’。一个可以让你立刻获得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的‘捷径’。”
“注射它。”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蛊惑力，“这支原始的觉醒剂，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进化力量。它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将你的身体机能、神经反应、细胞活性乃至意志力量，提升到一个你无法想象的‘超人’境界。届时，你可以轻易摧毁剩余的克隆体节点，甚至可以……尝试强行中断意识上传进程，将你的妹妹从融合中剥离出来。”
力量！拯救清羽的力量！就在眼前！
雷炎的呼吸骤然急促，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住那支金色的药剂。渴望如同野火般在眼底燃烧。二十四小时的超人力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足够他救出清羽！
“代价是什么？”雷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死死攥紧拳头，克制着立刻冲上去的冲动。零号绝不会如此好心。
斯特拉克的投影脸上，露出一丝早已预料到的、近乎慈悲般的微笑。
“代价？”他轻轻重复，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代价是，你的身体，在经过这极致的强化后，将会成为……承载我伟大意识的最佳，也是最终的‘容器’。”
雷炎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这支原始药剂，不仅会强化你，更会在你的基因深处，打下与我意识波谱完美契合的‘基础’。”斯特拉克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二十四小时后，当药效达到顶峰，也是你的身体与我的意识兼容性最高的时刻。届时，我将可以毫无阻碍地、彻底地接管你的身躯，完成真正的‘重生’。而陆清羽……她将成为我新意识诞生的‘祭品’与‘养分’，她的‘灵犀’特质将完美融入我的新形态，助我完成最终的升华。”
他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看着雷炎：“你看，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循环？你获得了短暂拯救妹妹的希望与力量，而我……获得了永恒的新生。我们……各取所需。”
陷阱！这是一个甜蜜到极致、也恶毒到极致的陷阱！
注射，获得力量，或许能暂时救下清羽，但二十四小时后，自己将万劫不复，清羽最终也难逃被吞噬的命运。不注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羽被彻底融合，自己也可能死在这里。
这是一个绝望的二选一！零号将他逼到了人性的绝境，让他用自己的灵魂和未来做赌注！
雷炎死死盯着那支金色的药剂，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远方控制室内妹妹痛苦的面容。进度条在无声地跳动：46.3%…
他的内心在疯狂挣扎。理智告诉他这是毁灭之路，但情感……那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妹妹的疯狂念头，正在如同毒藤般缠绕他的意志。
就在这意志即将被吞噬的边缘——
滋……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带着无尽悲恸与哀求的意念，如同最后一根蛛丝，顽强地穿透了零号的压制和药剂的诱惑，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意识。
是清羽！
意念中没有任何完整的词语，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不要！哥哥！不要！
还有……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宁愿自我毁灭也绝不愿他堕入深渊的决绝！
这缕意念，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雷炎从疯狂的边缘清醒过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剧烈地喘息着，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好险！零号不仅在用力量诱惑他，更在无形中放大他的焦虑和绝望，影响他的判断！
“看来，你做出了选择。”斯特拉克的投影似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那么，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了。”
随着他的话音，厅堂一侧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清晰地显示出外面主控制室的实时景象——陆清羽在接口中剧烈抽搐的身体，屏幕上那跳动的进度条：46.5%…
视觉的冲击远比言语更残酷！
雷炎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次被情绪吞噬。
不能注射！一定有别的办法！清羽在用最后的力量警告他！
他的目光从药剂上移开，疯狂地扫视着这个诡异的厅堂，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或线索。
零号的核心……究竟在哪里？难道就是这个基座？这支药剂？还是……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斯特拉克那过于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的全息投影上。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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