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号”下水的盛况与王审知那番“向海洋进军”的宣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泉州湾,迅速向周边势力扩散而去。其中最感到如芒在背的,便是与泉州毗邻、同样有意经略海洋的南汉君主,刘隐。
广州,南汉王宫偏殿。身材微胖、眼神阴鸷的刘隐,正听着探子的密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椅的扶手。
“……那船确与寻常福船不同,船体更显修长坚固,帆式奇特,似是番邦样式,速度颇快。泉州上下称之为‘开拓号’,王审知更当众放言,要‘帆遍四海’……”探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禀报。
“够了。”刘隐打断他,声音低沉,“王审知……一个北来的破落军汉,走了狗屎运得了泉州,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又是晒盐,又是造奇器,如今还想染指大海?”他冷笑一声,“这海上,岂是他能说了算的?”
下首一位身着文官服饰、面相精明的臣子躬身道:“陛下,据闻泉州新盐价廉物美,已开始冲击我边地盐市。若再容其大造海船,纵横海上,恐其势大成,将来必为我南汉心腹之患啊!”
另一位武将模样的络腮胡汉子粗声道:“陛下!末将愿率一支水师,去泉州湾转转,敲打敲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审知!让他知道,这海,不是谁想闯就能闯的!”
刘隐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缓缓道:“直接动用水师,目标太大,容易授人以柄。王审知虽可恶,但其兄王潮亦非庸才,福建军力不容小觑。”
他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听说,泉州近来商船往来频繁,富得流油?海上嘛,总有那么些不开眼的海盗,见财起意,也是常事……陈爱卿,你手下那些人,不是常与‘海龙王’那帮人打交道吗?”
那文官立刻心领神会:“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借’几身皮,去试试泉州水的深浅?”
“唔。”刘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做得干净点。看看王审知弄出来的那些新船,是银样镴枪头,还是真有点能耐。顺便,也给他提个醒,这南海,还轮不到他姓王的说话。”
“臣,明白!”文官阴恻恻地一笑,躬身退下。
数日后,泉州外海,碧波万顷。一支由五艘中型帆船组成的泉州商队,正满载着瓷器、丝绸和茶叶,沿着惯常的航线驶往南洋。船老大站在船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心情颇佳,对身旁的伙计笑道:“这趟跑完,又能给家里添几亩水田了!托王司马的福,如今这生意是越来越好做……”
话音未落,了望水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海盗!有海盗!东北方向!三艘快船!冲着我们来了!”
船老大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望去,只见三艘悬挂着黑色骷髅旗的快船,正鼓满风帆,如同离弦之箭般直扑过来!那速度远超寻常海盗船!
“快!转舵!扯满帆!往湄洲岛方向跑!那边有水营的巡逻船!”船老大声嘶力竭地吼道,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商船笨重,如何跑得过专门用来劫掠的快船?眼看海盗船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船上那些手持兵刃、面目狰狞的身影!
“准备家伙!跟他们拼了!”船老大拔出腰刀,绝望地喊道。船员们也都拿起鱼叉、斧头,面色苍白,准备做困兽之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西南方向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一面“王”字大旗和泉州水营的旗帜出现在海平面上,两艘新下水的泉州战船(虽不及“开拓号”,但也采用了部分新设计)正全速赶来!正是日常巡逻至此的李尤副将所率领的分队!
“是咱们的水营!是李将军!”商船上的船员们绝处逢生,发出震天的欢呼!
海盗船显然也发现了水营战船,犹豫了一下,但仗着船快,似乎并不想放弃到嘴的肥肉,领头那艘船甚至加速朝着商船冲来,企图在水营赶到前强行接舷!
李尤站在旗舰船头,面色冷峻如铁,看着海盗船那异常快的速度和娴熟的配合,眼中闪过一丝疑窦:这不像寻常乌合之众的海盗!
“传令!弩炮准备!目标,领头敌船帆索!弓手准备火箭!快船穿插,阻止其靠近商船!”李尤一连串命令下达,冷静果断。
水营战船迅速展开战斗队形。新式弩炮(经过鲁震改良)绞弦声令人牙酸。
“放!”
嘭!嘭!
几声闷响,巨大的弩箭带着呼啸声射向海盗船!虽然大部分落入海中,但有一支精准地射中了领头海盗船的主帆缆绳!
缆绳崩断!船帆哗啦一下落下大半,海盗船的速度骤然减缓,船身一阵混乱。
同时,水营弓手点燃火箭,密集地射向海盗船,虽然难以立刻引燃湿漉漉的船帆,却极大地干扰了海盗的行动。
另外两艘海盗船见头船受阻,水营战船又已逼近,立刻放弃攻击,灵活地转向,试图逃离。
“想跑?”李尤冷哼一声,“追!咬住他们!务必擒下一艘,看看是哪路神仙!”
水营战船奋力追击,但那海盗船速度实在惊人,且极其熟悉这片水域,利用几处暗礁浅滩,很快便甩开了追击,消失在海天线上。
只有那艘被打坏帆索的海盗船,因为速度大减,被水营战船团团围住。船上的“海盗”见逃跑无望,竟纷纷跳海,或是挥刀自刎,抵抗得异常决绝,竟无一人愿降!
战斗很快结束。水营士兵登上那艘被遗弃的海盗船,除了几具尸体和一些制式统一的兵刃弓弩,并未找到太多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李尤副将检查着那些兵刃,脸色阴沉。他拿起一把做工精良的弯刀,对赶过来的商船船老大沉声道:“你看看,这像是寻常海盗用的家伙吗?”
船老大接过刀,仔细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刀钢口极好,像是…像是军中之物!还有这弓,制式统一……大人,他们……”
李尤抬手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海面:“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受损如何?货物可安全?”
“托将军洪福,只是虚惊一场,货物无恙,人员也无伤亡。”
“好,尽快离开此地,下次结队而行,多加小心。”李尤叮嘱道,随即下令,“打扫战场,将贼船拖回!速向司马大人禀报!”
泉州刺史府内,王审知听着李尤的详细禀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行动果决,事败则自尽……不像海盗,倒像是精锐水军假扮的。”王审知冷声道,“能在这片海域有这等实力和动机的……”
他与王潮、陈褚、李尤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吐出一个名字:
“南汉!刘隐!”
王潮一拳砸在案上,怒道:“刘隐老儿!欺人太甚!竟敢伪装海盗,袭我商船!真当我王氏兄弟是泥捏的不成?”
陈褚面色凝重:“此举虽是试探,却也凶险万分。若当时李将军未能及时赶到,或是新式战船弩炮未能阻敌,商队必遭毒手,届时不仅损失惨重,更会沉重打击我泉州商民出海之信心!”
李尤抱拳道:“末将已加强外海巡逻力度,并令工匠加紧检修弩炮,改进射程与精度。只是……贼船速度极快,灵活性远超我军战船,此次若非侥幸射中其帆索,恐难以留住他们。”
王审知沉吟片刻,道:“刘隐此举,一为试探我军虚实,尤其是新式战船之战力;二为打击我海上商路,阻我发展;三么,恐怕也是想看看我泉州遇袭后之反应。”
他站起身,走到海图前,目光锐利:“既然如此,我们便让他看个清楚!”
“兄长,”他看向王潮,“请即刻以泉州节度使之名,修书一封,遣使送往广州,措辞需强硬!直言我商船遭‘不明身份、然装备精良之匪类’袭击,幸被我水师击退。严正要求刘隐查明并严惩其辖境内可能存在的此类匪帮,确保商路安全!否则,我泉州水师将不得不自行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护航保民!记住,只提‘匪类’,暂不点破,但要点明其‘装备精良’,让其自知理亏!”
“好!就这么办!看他刘隐如何回应!”王潮点头。
“李将军,”王审知又看向李尤,“水营方面,一方面要加强训练和巡逻,另一方面,要从此次交锋中吸取教训。贼船快,我船则需更坚、炮则需更利!更要研究克制快船之新战法!鲁震那边,我会让他优先保障水营所需之军械改进!”
“末将领命!”
“陈先生,”王审知最后对陈褚道,“对外可宣称击溃一股大型海盗,彰显我水军之威,稳定商民之心。但对内,需让各级官员提高警惕,南汉亡我之心不死,未来之摩擦,恐只会更多,更烈!”
众人凛然称是。
王审知的目光再次投向海图,南汉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刘隐想用这种鬼蜮伎俩阻我下海,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只会让我更坚定地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这海,我王审知,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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