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布商宅邸密室内的阴谋如同一滴墨汁,悄无声息地滴入了福建看似平静的水面,墨色迅速晕染开来。
数日后,几封看似寻常的家书或商队密信,通过不同的渠道,携带着加密的信息,悄然流出了泉州,目的地直指南汉控制区域。信中的内容经过精心伪装,或夹杂在商品报价中,或隐藏在诗词唱和里,核心却指向了鲁震天工院的大致方位、泉州港新建炮台的位置草图(基于公开信息和内部猜测拼凑)、以及下一批前往台湾移民船队的预计出发日期。这些信息虽非核心机密,但若被南汉有心利用,足以造成不小的麻烦。
与此同时,针对清丈队和流民安置点的骚扰也升级了。在闽北某县,一支清丈队正在丈量一片明显被刻意隐瞒的林地时,突然从林中冲出数十名手持棍棒、面涂黑炭的“山匪”,试图抢夺测量工具和记录册。幸得随行护卫的张渠麾下老兵反应迅速,结阵抵抗,双方爆发了小规模冲突,几名老兵和“山匪”受伤,清丈队的记录虽得以保全,但工作被迫中断。
消息传回泉州,王审知面色沉静,但手指却轻轻敲击着桌面,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他内心震怒的表现。
“看来,有人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王审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张渠,增派护卫兵力,清丈队所到之处,允许他们便宜行事,若遇武装抵抗,可视同叛匪,格杀勿论!告诉那些学子,他们的背后是整个福建,无需畏惧。”
“末将明白!”张渠抱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麾下的老兵历经战火与瘟疫,对王审知和新政忠诚无比,正愁没机会收拾这些地方的蛀虫。
“元亮,”王审知转向陈褚,“流民那边情况如何?”
陈褚眉头紧锁:“有几个安置点出现了流言,说分到的土地是‘凶地’,以前死过人,或者说是豪强老爷们看上的,谁种谁倒霉。还有人在夜里偷偷破坏已经开垦好的田垄和水渠。虽然屯田护卫队加强了巡逻,抓了几个捣乱的地痞,但幕后指使者很狡猾,没留下直接证据。流民们人心惶惶,有些已经开始动摇了。”
“心理战,配合小规模破坏……手段不算高明,但很有效。”王审知沉吟道,“光靠压制不行,要给他们信心。鲁震的新农具推广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陈褚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效果出奇地好!尤其是那脚踏水车和曲辕犁,凡是用过的地方,百姓无不称颂。现在不少地方的农民,都眼巴巴地等着官府分配新农具呢。甚至有些胆大的自耕农,开始偷偷打听能不能自己出钱买。”
“这是个突破口。”王审知目光一闪,“立刻以节度使府名义发布公告:凡积极配合清丈、如实申报田亩者,无论士绅百姓,皆可优先、并以成本价购买新式农具!同时,流民安置点首批开垦成功的土地,免赋三年,并由官府提供头年的粮种和租借新农具!”
他这是要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分化瓦解豪强可能裹挟的中间派,并将流民的利益牢牢绑定在新政的战车上。
“妙啊!”陈褚抚掌,“此令一出,必能稳定大部分人心!那些被豪强煽动的自耕农,为了能早日用上省力增产的农具,恐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另外,”王审知眼中寒光一闪,“让李尤水师加强对南部海域,尤其是靠近南汉方向的巡逻力度。对外就说是防范海盗。内部提高警惕,我总觉得,那些人的动作,不会仅限于此。”
王审知的直觉是准确的。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泉州港区,隶属于天工院下属一家负责研制新型帆索和滑轮组的小型工坊,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起得迅猛而蹊跷,等巡逻士兵和工坊内的值守工匠发现时,已难以控制。虽然奋力扑救,但工坊还是被烧毁了大半,一些正在进行测试的样品和图纸化为灰烬,幸无人员伤亡。
纵火!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消息传来,王审知终于动容。他亲自赶到火灾现场,看着焦黑的断壁残垣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脸色冰冷。
鲁震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自己弟子们心血被毁,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大人!这是冲着我天工院来的!冲着我老鲁来的!这帮杀才!有本事冲我来!烧工坊算什么本事!”
王审知拍了拍鲁震的肩膀,安抚住这头暴怒的雄狮。他蹲下身,捻起一点灰烬,在指尖搓了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
“不是简单的纵火。”王审知站起身,对闻讯赶来的张渠和陈褚说道,“看火势蔓延的方向和速度,是用了火油,而且不止一处起火点。对方目的明确,就是要毁掉这里的研究成果,延缓我们的进度。”
他转向张渠,语气不容置疑:“查!给我彻查!港口所有人员,近期所有可疑的船只、陌生人,工坊内部所有人员的社会关系,一个都不许放过!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
“是!”张渠感受到王审知话语中的杀意,凛然领命。
陈褚忧心忡忡:“大人,对方如此丧心病狂,恐怕……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动作。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不胜防啊。”
王审知望着黑暗中依旧忙碌着清理废墟的士兵和工匠,缓缓道:“他们越是疯狂,越是说明我们的路走对了,打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吓倒我们,拖延我们,那是痴心妄想!”
他声音提高,不仅是对陈褚和鲁震说,更是对周围所有参与救火和清理的人说:“工坊烧了,可以再建!图纸毁了,可以再画!只要我们的人还在,我们追求‘格物致知’、造福百姓的心还在,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传令下去,天工院所有重要研究资料,即日起备份存档,加强安保。同时,重建工坊的资金,由节度使府和内帑优先拨付,鲁震,你要多久能恢复?”
鲁震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吼道:“给某家一个月!不!二十天!某家带人日夜不休,也要把工坊重新立起来!还要建得比以前更好!”
“好!”王审知赞许地点头,“就是要这股劲儿!”
工坊的火灾,如同一记警钟,敲响在泉州上空。它宣告着斗争已经从田埂间的软抵抗,升级到了针对核心技术的破坏与反破坏。暗流变得更加汹涌,水下的礁石也愈发狰狞。
王审知回到节度使府,并未休息,而是站在那幅巨大的东南海疆图前,久久凝视。他的手指划过泉州港,划过台湾岛,最终落在南汉的方向。
“想要技术?想要情报?”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了。”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既然暗处的敌人想利用南汉来施压,那他何不将计就计,借此机会,给南汉,也给那些内部的蛀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一场风暴,正在王审知的意志下悄然汇聚。而这场风暴的胜负,将决定福建这条刚刚驶入深水区的巨轮,是触礁沉没,还是破浪前行。
喜欢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开局穿越,我在晚唐搞基建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