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用沸腾铁水淬炼钢铁甲胄”的决断,如同给福建的军工体系注入了新的灵魂。压力从海上传导至陆地,最终汇聚于天工院那永不熄灭的炉火之中。
鲁震在成功将“铁牛”(蒸汽机)应用于鼓风之后,几乎未作停歇,立刻带领核心团队扑向了下一个目标——蒸汽锻锤。这比驱动锯盘或鼓风机要复杂得多,它需要将蒸汽活塞的往复运动,转化为沉重锤头精准、可控的垂直打击,对机械结构、材料强度和控制精度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工棚内,图纸铺了满地,上面画满了复杂的杠杆、曲轴和离合器结构。废弃的零件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失败接踵而至:锤头落下力量不足;打击频率无法控制;关键连接件在反复冲击下断裂……
“不行!再来!”鲁震的眼睛熬得通红,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他像一头固执的困兽,围着那台屡屡失败的原型机打转,“这里的连杆强度不够!用新炼出来的高碳钢重做!还有这个离合机关,太笨了,要改!必须能精准控制锤头起落!”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烫伤和割伤布满了手臂,但他浑然不觉。王审知偶尔前来视察,看到的永远是鲁震和工匠们埋头苦干、与钢铁和难题搏斗的场景。他没有催促,只是留下了一句:“鲁大匠,记住,我们要的不是能砸下去的锤子,而是要一把能听从号令、千锤百炼的‘铁手’。”
这句话点醒了鲁震。他不再一味追求锤头的重量和打击力量,转而开始精细设计传动和控制机构。借鉴了水碓和传统人力锻锤的一些原理,结合蒸汽动力的特点,他们终于设计出了一套相对可靠的曲柄连杆与摩擦离合器组合系统。
这一日,经过又一次紧张的组装和调试,一台模样笨重、却结构严谨的蒸汽锻锤原型机,屹立在工棚中央。沉重的铸铁锤头被吊装在坚固的框架上,连接着那台经过再次强化的“铁牛”。
“点火!加压!”鲁震的声音带着颤抖。
锅炉燃烧,气压攀升。随着离合器被缓缓推合,蒸汽动力通过曲柄连杆机构,开始带动那沉重的锤头,“哐……哐……哐……”地上下运动起来!起初还有些生涩和晃动,但在工匠们的微调下,很快变得稳定而富有节奏。沉重的锤头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下方固定的铁砧上,发出沉闷而震撼人心的巨响,整个工棚的地面都在随之微微震动。
鲁震小心翼翼地亲自操作,将一块烧红的厚铁板移到锤头下。伴随着精准控制的打击,那坚硬的铁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锻打延展,形状随之改变,内部的杂质仿佛也在这一下下沉猛的敲击中被挤压出来。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一名年轻工匠激动地大喊,声音带着哭腔。
鲁震没有欢呼,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那刚刚经受锻打、尚有余温的铁板表面,感受着那致密而均匀的质感,良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王审知的方向,喃喃道:“大人……‘铁手’……成了。”
消息传到王审知那里,他立刻下令,以此原型机为基础,优先建造数台大型蒸汽锻锤,装备新建的“装甲工坊”,专门用于锻打战舰所需的关键装甲钢板和水线带护甲。福建战舰的“铁甲”之路,终于迈出了从无到有的、最坚实的一步。
然而,就在这象征着防御力量飞跃的“铁锤锻甲”声回荡在天工院上空时,海上的阴影也变得愈发浓重。
李尤再次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那两艘佛郎机巨舰在湄洲湾外海的挑衅被“海隼一号”强势驱离和警告后,并未远离,反而向南移动了一段距离,在泉州港外海约五十里的国际水道上抛锚停泊,如同一块挥之不去的阴云。
更令人警惕的是,林谦的情报网和阿卜杜拉陆续传来的信息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更清晰的轮廓:这些自称来自“葡萄牙”的佛郎机人,并非单纯的探险家或商人。他们是一个热衷于海外扩张的王国先锋,其舰队不仅装备了射程可观的火炮,其水手和士兵更是经历过多场海外征服战斗,经验丰富,手段狠辣。他们与南汉的“合作”条件极其苛刻,几乎是要将南汉变成其附庸和进入东方的跳板。
“大人,根据阿卜杜拉先生从南洋商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佛郎机人在西边(指印度洋沿岸)已经攻占了好几个城邦,手段极其残酷。他们似乎有一种……一种将航海、贸易与征服紧密结合的模式,所到之处,要么臣服,要么毁灭。”林谦汇报时,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审知站在节度使府的最高处,遥望着港口外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域,目光深邃。他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那两艘巨舰船舷旁泛着冷光的炮口,看到那些佛郎机人贪婪而充满优越感的眼神。
“看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寻求公平贸易的商人,也不是一时兴起的探险家,而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殖民先驱。”王审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重量,“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帮助南汉对付我们那么简单。整个富饶的东方海岸,恐怕都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陈褚忧心忡忡:“大人,若其果真如此凶悍,且与南汉勾结日深,我福建独力应对,恐怕……”
“独力?”王审知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决然,“正因为他们是如此凶悍,我们才更不能退缩!一旦示弱,下一个被架上火堆的,就是我们!而且,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盟友。”
他看向林谦:“通过阿卜杜拉,向所有与我们交好的南洋势力传递信息,将佛郎机人在西边的行径和他们对东方的野心公之于众。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些西来的帆影背后,藏着的是什么样的祸心!即便不能立刻结成同盟,也要在他们心中种下警惕的种子!”
他又看向李尤:“水师保持最高战备状态!‘海隼’舰队轮流在港外巡逻,严密监视佛郎机巨舰的一举一动。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若敢有任何异动,比如再次试图靠近我军事禁区,或对过往商船不利,就给我坚决打击!不必请示!我们要让他们明白,这里是福建,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西海!”
“末将遵命!”李尤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
内部,铁锤轰鸣,正在一锤一锤地锻造着守护家园的甲胄;外部,风帆之下,来自遥远西方的阴影带着征服的欲望,虎视眈眈。
王审知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味中,似乎也夹杂了一丝硝烟的气息。
“铁甲正在锻造,利剑已然出鞘。”他望着远方,仿佛在对那看不见的对手宣战,“佛郎机人,你们想当猎人?那就来吧!看看这片古老的海疆,究竟是你们征服之路的新起点,还是……折戟沉沙的终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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