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心念既定,便不再耽搁。他将镇南殿的防务与炼化【瘟皇之心】的后续事宜,全权交给了孟阔与那尊【幽都……冥洞守护者】,自己则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投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九幽裂隙之中。
穿过裂隙的感觉,奇异而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神魂与肉身揉捏、拉长,再重新组合。四周是光怪陆离的法则乱流,充满了死亡、寂灭、与轮回的气息。这种感觉,对寻常修士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但对继承了神蛊温皇之力,又执掌魔狱的韩宇来说,却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甚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怪陆离骤然消失。韩宇只觉脚下一空,已然从裂隙的另一端坠出。
他稳住身形,悬浮于半空,环顾四周。
这里,并非他预想中魔物横行、怨魂遍野的混乱之地。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更加宏大,也更加……死寂的世界。
天空是永恒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条,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灰色长河,横贯天际。那长河,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光源,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冥光。河水,无声地流淌着,其中,似乎有亿万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沉浮,在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冥河】。
韩宇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词。
而在他的下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平原。平原之上,盛开着一种,妖异的红色花朵,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如同一片,燃烧的血海。
【彼岸花】。
在这片血色花海的尽头,一条,与天空冥河同源的,巨大支流,缓缓流过。河边,一座,由黑色巨石搭建的简陋渡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渡口旁,一块古老的石碑,上书两个,蕴含着轮回道韵的古字——【忘川】。
无数,形态各异的魂体,正排着长长的队伍,麻木地,走向那渡口。他们,有的曾是人族修士,有的曾是妖族大能,甚至,还有几个,散发着微弱神光的,上古神魔残魂。但在此地,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等待渡河的,亡者。
“有趣……这里,竟是,九幽世界的‘表层’,一个,维持着基础轮回秩序的,中转站。”韩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比一个混乱的魔物世界,价值更高。因为,秩序,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忘川渡口。一艘,由不知名兽骨打造的乌篷船,正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头,立着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竹篙的摆渡人。
他,仿佛,是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活物。
韩宇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缕幽魂,悄然飘落,混入了那,排队等待渡河的魂体队伍之中。他想看看,这九幽世界的秩序,是如何运转的。
队伍,缓缓前行。每一个,走到渡口的魂体,都会,被那摆渡人,用竹篙,轻轻一点眉心。有的魂体,被点之后,便会,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于天地。有的,则会被,允许,踏上那艘乌篷船。
“罪孽深重者,魂飞魄散。执念浅薄者,登船往生。”韩宇瞬间,便看穿了这其中的规则。
那摆渡人,便是这第一道关卡的,审判者。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骚动的声音,自队伍前方传来。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上船,我却要魂飞魄散?!我乃,天刑殿‘天罗’地组统领!我,为仙朝,立过功!我,为三皇子,流过血!我不服!”
一个,气息比其他魂体,要凝实许多的魂魄,正对着那摆渡人,疯狂地咆哮着。
韩宇的目光,微微一凝。
天刑殿,天罗地组统领?那不就是,刚刚,在北境雪原,被剑魔,一念屠尽的,那群杀手的头子吗?
他的魂魄,竟也,来到了此地。
那摆渡人,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了一双,浑浊,而又,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眼睛。
“天道昭昭,罪业自显。你的功,抵不过你的过。”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古老。
“放屁!”那天罗统领,怒吼一声,竟凝聚魂力,化作一柄利爪,向着那摆-渡人,猛地抓去!
然而,他的利爪,在,距离摆渡人,还有三尺之遥时,便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住。
摆渡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竹篙。
那,看似普通的竹篙之上,竟亮起了,一枚枚,玄奥的,轮回符文。
“擅闯渡口,扰乱往生者,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眼看,那竹篙,就要落下。
一个,慵懒,而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慢着。”
韩宇,自队伍中,缓步走出。他,无视了周围魂体那,或惊恐,或麻木的目光,径直,走到了那,天罗统领的身边。
那摆-渡人,手中的竹篙,微微一顿。他那,浑浊的眼眸,第一次,落在了韩宇的身上。随即,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竟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
“你……你不是,亡魂!”他,沙哑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震惊,“你是,生人?!”
“生人,为何,不能来此地,看一看风景?”韩宇,笑了笑,反问道。
他,没有理会摆渡人的震惊,而是,蹲下身,看着那,早已,被吓得,魂体不稳的天罗统领。
“你,想活吗?”
那天罗统领,闻言一愣,随即,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点头:“想!我想活!只要能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很好。”韩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起身,看向那,一脸戒备的摆渡人,淡淡地说道:“这个人,我要了。”
“不可能!”摆渡人,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此乃,九幽铁律!任何生灵,不得,干涉轮回!你,速速离去,我,可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否则,休怪我,引动冥河之力,将你,镇压于此!”
“九幽铁律?”韩宇,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这世上,还没有,我温某人,需要遵守的,‘铁律’。”
他,伸出手,对着那,天罗统领的魂体,虚虚一抓。
那魂体,便不受控制地,飞到了他的手中,被他,随手,收入了一个,特制的养魂玉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那,已然,怒气勃发,准备动手的摆渡人。
“我,不仅,要带走他。”
“我,还要,借你的渡船,一用。”
“找死!”
摆渡人,彻底被激怒!他,手中竹篙,猛地,向下一顿!
整条忘川河,瞬间,沸腾!
一股,浩瀚,而又,充满了,死亡与轮回之力的冥河本源,被他,引动!化作,一条,百丈高的,灰色水龙,向着韩宇,咆哮而来!
这一击,足以,瞬间,湮灭,任何,闯入此地的,地仙天尊!
然而,韩宇,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那灰色水龙,即将,将他吞噬的刹那。
他,才,缓缓地,抬起了手。
一枚,通体流转着金色与血色光芒的,奇异“蛊丹”,自他的掌心,浮现。
正是那,由剑魔的【戮仙剑体】,所炼化而成的,【戮仙剑蛊丹】!
“我,本不想,用这么,粗鲁的方式。”
“但,既然,你,不讲道理。”
“那,我,只好,让你,见一识下,什么,才叫,真正的,‘不讲道理’。”
他,屈指,一弹。
那颗【戮仙剑蛊丹】,瞬间,化作一道,血金色的流光,迎向了那,咆哮而来的,灰色水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极致的,切割。
那道,血金色的流光,在,撞上灰色水龙的瞬间,便爆发出,亿万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血色剑气!
那,由冥河本源所化的水龙,竟如同,一块,被投入了绞肉机的豆腐,瞬间,被,切割,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一击,破神通!
那摆渡人,如遭重创,猛地,后退三步,那握着竹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那浑浊的眼眸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然而,这,还未结束。
那道,血金色的流光,在,绞碎了水龙之后,去势不减,一个闪烁,便出现在了,那摆渡人的面前!
“不好!”摆渡人,亡魂大冒!他,想要,遁入冥河,暂避锋芒。
但,已经,晚了。
那道流光,并非,要杀他。而是,如同,一道,精准的烙印,深深地,印在了他,那根,陪伴了他,无数岁月的,竹篙之上!
嗡——!
竹篙,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锋锐,而又,霸道的剑意,与,一种,诡异,而又,无孔不入的蛊毒之力,瞬间,侵入了,这件,与他,神魂相连的,本命法宝!
摆渡人,只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万千钢针,狠狠刺穿!他,闷哼一声,那一直,戴在头上的斗笠,终于,掉落了下来。
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又,无比熟悉的,脸。
韩宇,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那,一直,慵懒而又,玩味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因为,那张脸,赫然,是——
“……素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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