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昌为掩护众人,故意用风水术制造假象,将追兵引向凶煞古墓。欧阳菲菲看着他从容布阵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温吞的学者,已在一次次危机中淬炼出令人心折的锋芒。
雨下得正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破庙腐朽的窗棂上,发出噼啪的乱响。庙内火光摇曳,映着几张疲惫而紧张的脸。
罗子建蹲在火堆旁,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篝火,火星四溅。“这鬼天气!那些玩意儿总不会淋着雨还追得这么紧吧?”他侧耳听着庙外山林间除了风雨声外再无其他动静,稍稍松了口气。
张一斌靠坐在一根褪色的柱子旁,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普通的行尸或许怕水火,但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可未必。”他指的是那些施展巫术、驱赶尸群的神秘追兵。
欧阳菲菲正小心地给一个靠在供台边的身影喂水。那是他们从上一个被袭击的村落里救出的年轻郎中,叫阿竹,此刻面色青白,气息微弱,肩头裹着的布条还隐隐渗出血色。“他烧得更厉害了,”欧阳菲菲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之前的草药只能暂时压制,那僵尸爪上的毒……太古怪了。”她看着阿竹脖颈处开始浮现不正常的青黑色脉络,心不断下沉。寻常医术,面对这种融合了未知巫毒的伤势,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一直沉默站在窗边,凝视着外面漆黑雨幕的陈文昌转过身。他的长衫下摆沾满了泥泞,发髻也有些散乱,但眼神却异常沉静。火光在他清瘦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我们不能一直逃。”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阿竹撑不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如附骨之蛆,甩不掉,只会被他们耗死在这里。”
“那你说怎么办?”罗子建扔掉树枝,有些烦躁,“打又不好打,跑又跑不赢,难不成在这里等死?”
陈文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庙宇中央,蹲下身,用手指拂开地面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古朴的石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庙内的布局、残破的神像方位,以及屋顶椽梁的架构。“这里是前朝废弃的山神庙,选址讲究,原本就建在一处地脉节点之上。虽已破败,但格局犹在。”他抬起眼,看向同伴,“我可以试试,用风水术,暂时改一改这里的‘气’。”
“风水术?”罗子建瞪大了眼睛,“老陈,这玩意儿不是看坟地宅基的吗?还能用来对付追兵?”
欧阳菲菲也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但更多的是关注。她知道陈文昌家学渊源,对易数风水极有研究,穿越后似乎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有了更深的体会和印证。
陈文昌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风水之道,本质是调理天地人三才之气场。气可养人,亦可伤人。此地西南方三里外,有一处古墓,年代久远,煞气极重,是天然的凶地。我可以借此庙残存的地脉之气,布一个‘引煞’之局,将我们的生人气机暂时遮掩,同时制造出我们已逃往古墓方向的假象。追兵大多依靠巫术感应生机与死气,此局若能成,或可引他们入彀。”
张一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陈文昌的目光里带着审视:“有把握吗?风水布局,听起来需要时间,也需要特定的器物。”
“无需罗盘法器,”陈文昌站起身,走到火堆旁,捡起几根燃烧过半、形状各异的木柴,又解下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用作饰品的残旧古玉,“山川草木,皆可为用。心念所至,气机自成。只是布阵之时,我不能受打扰,而且阵法一起,此地气机紊乱,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或者让阿竹的情况暂时加剧。你们需要护住他,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这火堆三尺之外。”
他的语调依旧平和,甚至带着学者讲解学问时的从容,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众人心头一凛。
欧阳菲菲看着陈文昌拿起那些普通的木柴和古玉,走到庙宇的几个角落,时而驻足凝思,时而以步丈量。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拨弄着看不见的丝线。他将木柴按照特定的方位和角度插入地面或塞入砖缝,那枚古玉则被慎重地放置在供台下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庙外的风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一种奇异的静谧感笼罩下来。火堆的光芒不再跳跃得那么厉害,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住,光线变得凝实而稳定。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清凉的气息开始流动,绕过人的身体,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之感。
欧阳菲菲抱着膝盖,目光始终追随着陈文昌的身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湿冷而有些发白却依旧稳定的手指,看着他从容布设、引动这古老庙宇中潜藏力量的模样。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在原本世界里总是埋首故纸堆、显得有些温吞甚至不合时宜的年轻学者,在穿越到这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明代时空后,在一次次的生死危机与诡谲遭遇中,已然被淬炼出了一种令人心折的锋芒。那不再是书本上的智慧,而是融入了血脉、化为了本能的对危机的洞察与应对之力,沉稳,坚定,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强大。
就在这时,躺在供台旁的阿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肩头的血色迅速蔓延开。欧阳菲菲立刻扑过去按住他。
“菲菲,稳住他!”陈文昌的声音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阵法将成,气机牵引,他体内的毒会有反应。守住心神!”
欧阳菲菲咬牙,双手紧紧按住阿竹,感受到他身体里一股阴寒的力量正在左冲右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之前翻阅那本得自巫术集市的残破笔记时,看到过关于以金铁之气引导混乱气机的模糊记载。情急之下,她猛地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用来记录见闻的那支现代钢笔,拔掉笔帽,将那冰凉的金属笔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阿竹肩颈处某个特定的、非针灸穴位的点位!
“呃啊——”阿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随即,那剧烈的抽搐竟奇迹般地缓和下来,蔓延的血色也停滞了。
这一幕恰好被转过头来的陈文昌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认可。他没有说话,只是对欧阳菲菲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面对庙门方向,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低吟出一段古朴晦涩的咒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整个破庙轻轻一震。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某种“感觉”上的震颤。仿佛一层无形的薄膜被撕开,又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庙外原本只是哗啦啦的雨声,陡然间似乎夹杂进了许多模糊不清的、凄厉的呜咽和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诡异地朝着西南方向渐行渐远。
火堆的光芒猛地蹿高了一下,颜色变得有些发青。供台下那枚古玉,表面似乎流转过一抹极淡的光华,随即隐没。
陈文昌放下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转过身,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但眼神清亮。“成了。”他简短的二字,让庙内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
罗子建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刚才我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老陈,你这手也太神了!”
张一斌也微微点头,看向陈文昌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
然而,这短暂的松懈只持续了片刻。
“咳……多、多谢诸位再次相救……”阿竹虚弱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眼神虽然依旧黯淡,却恢复了些许神智。他挣扎着,从贴身衣物里摸索出一块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油布展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深褐、边缘不规则,仿佛是从什么更大的物件上碎裂下来的木牌残片。木牌上刻着极其繁复扭曲的纹路,那纹路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欧阳菲菲疑惑地接过残片,入手只觉得一片冰凉,绝非寻常木质。
阿竹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那晚……僵尸袭村前,有个戴着斗笠、看不清脸的人……在村长家外面鬼鬼祟祟……我刚好出诊回来撞见,他跑得快,只扯下了这个……后来村子就出事了……我怀疑,跟这个有关……”
陈文昌走上前,目光落在木牌残片上,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诅煞木’,”他声音低沉,“而且是用来施展某种极其阴损的‘移灾嫁祸’之术的法器残片!上面残留的巫力……非常古老且邪恶。”
他接过残片,指尖仔细摩挲着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刻痕,那是一个简化了的、仿佛云朵托着剑刃的图案。“这个标记……是‘碧云宫’的徽记!”
“碧云宫?”张一斌皱眉,“就是那个传说中,守护着能解百毒、甚至能沟通时空的‘碧云剑’的神秘道统?”
“不错。”陈文昌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震惊与恍然交织的光芒,“看来,我们之前得到的碧云剑能解尸毒的线索,并非空穴来风。这些僵尸之乱,背后恐怕牵扯到碧云宫的某种巨大变故,有人正在利用碧云宫遗留的邪门法术,制造灾祸!”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牌残片,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碧云剑!不仅是为了救阿竹,恐怕……也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大的阴谋。”
庙外,风雨未歇。而庙内,刚刚摆脱追兵的四人组,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碧云剑的线索似乎清晰了一分,但其背后隐藏的旋涡,却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陈文昌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声音低沉如水:
“拿走了碧云剑的人,或许根本不知道,他们放出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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