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遥指尖抚过墟渊剑的剑脊时，那道冰冷的触感突然带上了诡异的温热。剑身深处渗出的不再是往日清冽的寒光，而是一缕缕缠绕指尖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经脉向上攀爬。他猛地攥紧剑柄，却听见剑鞘里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是某种低沉的嗤笑。
“又在运功？”沈清璃端着草药走进破庙，目光落在景遥盘膝而坐的身影上。她刚靠近，便看见他周身环绕的北斗星光骤然黯淡——那本应璀璨如昼的星芒里，竟蜿蜒着数道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如同墨滴入雪，正缓缓浸染整片光海。
“没事。”景遥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强行收敛灵力，却感觉丹田处一阵翻涌。方才运功时，墟渊剑突然自主震颤，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浊气冲破剑鞘，直灌入他心脉。那浊气里仿佛藏着无数怨魂的嘶吼，叫嚣着要撕碎他的神智。
沈清璃放下药碗，指尖凝出一缕水灵力探向他手腕。刚触碰到皮肤，那缕蓝光便被一股阴寒之力弹开，她清晰地看到景遥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藤蔓般顺着血管蔓延，每跳动一次，便有更浓的浊气从剑鞘缝隙渗出。
“这是……墟渊魔气？”她瞳孔骤缩。千年前水神残魂的记忆中，墟渊裂隙涌出的正是这种腐蚀神魂的浊气。可墟渊剑明明是初代师尊以北斗星辰炼化的神兵，为何会滋生魔气？
景遥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黑气。他感到脑海中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像是从剑鞘深处传来的低语：“……放开束缚……你我本为一体……”他强行咬破舌尖，血腥味驱散了些许混沌，却看见墟渊剑的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剑柄处的北斗刻纹竟在缓缓扭曲，化作一张狰狞的鬼面。
“剑不对劲。”景遥按住剑柄，青筋在额角暴起，“它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自三日前在贫民窟与傀儡一战后，墟渊剑便开始出现异常。起初只是剑身偶尔发烫，后来竟在他斩杀魔虫时擅自改变剑势，将本该震碎的魔种吸入剑鞘。此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剑体内仿佛孕育着一个独立的意识，正透过剑柄与他的心神相连，不断输送着浊气，试图同化他的灵识。
“北斗星光里的黑纹……”沈清璃伸手想去触碰他眉心，却被景遥偏头避开。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可怕——镜中瞥见的倒影里，左眼眼白已泛起淡淡黑气，嘴角时常不受控制地勾起冷笑。
“别靠近我。”景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这浊气……会侵蚀旁人。”他想起方才冥想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自己手刃沈清璃，用墟渊剑剖开她的胸膛，取出那颗跳动的、泛着水蓝光华的心脏。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却又有一股扭曲的欲望在心底滋生。
破庙外传来傀儡的嘶吼，景遥下意识地握住墟渊剑。剑身在他掌心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剑尖爆发，将数十步外的一只傀儡瞬间扯至面前。不等景遥反应，剑身已自行出鞘，化作一道黑光刺穿傀儡心口——但这一次，剑刃没有震碎魔种，反而将那团黑气吸入剑身，剑柄上的鬼面纹路因此明亮了几分。
“它在吸收魔气！”沈清璃惊呼出声。她看见景遥握剑的手背上，黑色纹路已蔓延至手肘，原本纯净的北斗灵力被浊气污染，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竟隐隐有了魔修灵力的暴虐感。
景遥猛地单膝跪地，咳出一口黑血。那血珠落地即化作无数黑虫，嘶鸣着扑向墙角的油灯。他能感觉到，墟渊剑的意识正在变强，那个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在他脑中勾勒画面：冲破天罗地网阵，踏平修士盟，用万千生魂喂养这把剑，让它成为墟渊新的主宰。
“景遥哥哥！”沈清璃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的水灵力刚注入他经脉，就被一股阴寒之力绞碎。她看见他眼中的黑气已占据半片瞳孔，星芒般的神采正被疯狂与暴戾取代。
“清璃……”景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扯灵魂，“就用你的水灵力……刺穿我的心脏。”
沈清璃看着他手背上不断游走的黑色纹路，又望向那把悬浮在半空、剑身布满血纹的墟渊剑，突然明白过来——千年前初代师尊用北斗星辰炼化墟渊魔气，看似将魔剑封入正道，却未曾想魔气在千年光阴中滋生了自主意识。如今墟渊裂隙动荡，这把剑竟想借景遥的身体，重新成为墟渊的化身。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清璃咬着牙，水灵力在掌心汇聚成冰锥，“水神残魂能封印墟渊一次，就能封印第二次。你忘了吗？初代师尊和水神……”
她的话未说完，墟渊剑突然发出一声尖啸，黑光暴涨。景遥猛地推开她，双手抱头蜷缩在地，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惊雷：“反抗吧……越是挣扎，浊气便侵蚀得越快……你的北斗星光，很快就会变成我的嫁衣……”
剑身在空中盘旋，剑柄上的鬼面张开巨口，喷出的浊气如瀑布般灌入景遥体内。他的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黑色纹路，组成了与墟渊剑上相同的魔纹，北斗灵力彻底被污染，化作紫黑双色的光流在经脉中奔涌。
沈清璃举起冰锥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她看见景遥缓缓站起身，左眼已完全变成墨色，右眼残留的星光里，那道黑色纹路如同狰狞的瞳孔，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墟渊剑自动飞入他手中，剑身与他手背上的魔纹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破庙的墙壁在灵力冲击下寸寸碎裂，雨水混合着黑气涌入，将景遥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清璃……”他开口，声音里混杂着自己与另一个沙哑的嗓音，“别挡我的路。”
雨声、雷声、剑鸣与心魔的嘶吼在破庙中交织。沈清璃握着冰锥，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比千年前水神献祭时的冰崖更冷，比墟渊裂隙中的魔气更寒。
她的剑主，正在被他的剑吞噬。而那把承载着千年封印的墟渊剑，终于露出了它蛰伏已久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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