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霜，浸透了山林间的寂静。沈清璃的灵体如一缕孤烟，悄无声息地飘至封印大阵边缘，衣袂拂过丛生的杂草，却未带起半分尘埃。周遭唯有虫鸣断续，与大阵隐隐散发的灵力波动交织，在夜色中织就一张无形的网。
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自己近乎透明的手腕上。那里正缓缓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虚影，像是水波荡漾时的涟漪，若不凝神细看，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沈清璃伸出指尖，试探着触碰身旁一块光滑的岩石——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石面，只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灵力涟漪，仿佛她本就不属于这方天地。
心头的不安愈发浓烈，她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残余的灵元。自从上次为加固大阵耗损过半灵力后，她便时常感到灵体不稳，只是连日忙于筹备献祭之事，竟从未细查。此刻灵元运转间，一股尖锐的痛感突然从灵核深处传来，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
她凝聚心神，将灵元化作一缕细丝，探向灵核所在。往日里温润饱满、如同琉璃般剔透的灵核，此刻竟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被风吹日晒的古玉，稍一用力便可能碎裂。那些裂痕中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正是当年封印魔尊时，不慎被其戾气所侵留下的暗疾，只是她一直强行压制，从未想过会在此时爆发。
沈清璃的灵体微微颤抖，指尖的虚影愈发淡薄。她清楚记得师父当年的叮嘱，灵体状态下，灵核便是根基，一旦受损，轻则灵力溃散，重则魂飞魄散。而她如今的境况，远比想象中更糟。
大阵启动需要灵珠作为引，而灵珠的激活，必须以契合的灵体献祭。她的灵体本就与灵珠同源，是献祭的不二人选。可现在看来，这竟是一条绝路。
她试着将灵元注入灵核，想要修补那些裂痕，可灵力刚一触及，裂痕便隐隐有扩大之势，痛得她闷哼一声，灵体险些涣散。沈清璃连忙收回灵元，脸色苍白如纸。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灵核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根本无法承受献祭时灵珠爆发的巨大力量。
若强行献祭，灵珠激活的瞬间，磅礴的灵力会顺着灵核的裂痕席卷全身，她的灵体将在大阵启动的光芒中彻底消散，连一丝残魂都无法留存。转世轮回，那是活着的生灵才有的机缘，而魂飞魄散者，只会化作天地间的尘埃，永无再见之日。
夜风渐凉，吹得她灵体微微晃动。沈清璃抬手抚摸着心口，那里曾跳动着鲜活的心脏，如今只剩一片虚无的寒凉。一千三百年的坚守，从意气风发的仙门翘楚，到如今形销骨立的灵体，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未料想，连牺牲的资格都如此沉重。
她望向大阵中央悬浮的灵珠，那珠子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像是暗夜中的星辰。那是封印魔尊的关键，是天下苍生的希望，她不能让这希望毁在自己手中。可灵核的裂痕如同一道枷锁，将她困在绝境之中。
沈清璃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同门师姐妹的笑颜，还有人间烟火气中的欢声笑语。她本以为献祭是终结，却未想过会是这般彻底的消散。
灵体手腕上的虚影愈发黯淡，连带着她的身形都开始变得忽明忽暗。她知道，这是灵核不稳的征兆，也是消散的开端。若再不寻办法，恐怕不等大阵启动，她便要先行溃散。
夜风吹过，带来远方村落的犬吠，微弱却清晰。沈清璃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如何，大阵必须启动，魔尊绝不能重现人间。哪怕是以彻底消散为代价，她也必须一试——只是在那之前，她或许该为这世间，再做最后一点准备。
她的灵体缓缓飘离阵边，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淡去，只留下阵中灵珠的光晕，依旧在寂静的山林里，执着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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