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闻声知疾
夜风裹着湿冷的潮气,钻进部落的茅屋缝隙,卷得悬挂的草药束轻轻晃动。轩辕刚整理完白日采来的苍术,就听见西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喘声,像破旧的风箱被反复拉扯,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滞涩。他抓起挂在门边的火把,火苗在风里明明灭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这声音已断断续续响了三天,今夜似乎更重了。
茅屋门口,一个壮实的汉子正蹲在地上搓手,见轩辕来,猛地站起身,粗糙的手掌在兽皮裙上蹭了又蹭,声音带着哭腔:“轩辕先生,您快看看我婆娘吧,她这三天几乎没合眼,咳得像要把心肝都呕出来……”
轩辕掀开草帘,一股浓重的痰腥味扑面而来。昏黄的油灯下,妇人蜷缩在草堆上,背弓得像只虾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尖锐的哨音,呼气时则化作沉闷的拉锯声,胸口随着咳喘剧烈起伏,额上的冷汗浸湿了鬓发。她见轩辕进来,想撑着坐起,刚一动弹,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双手死死抓着草席,指节泛白。
“莫动。”轩辕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沉稳如石,“我且听听。”
他蹲下身,侧耳贴近妇人喉间。那声音果然蹊跷:吸气时像细竹管被风吹过,尖锐而急迫;呼气时却像湿柴在灶膛里闷烧,呼噜呼噜地堵得严实。他又绕到妇人背后,听其脊背,左侧肺叶的位置,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右侧则满是浑浊的痰鸣。
“这几日吃了什么药?”轩辕问那汉子。
汉子红着眼圈答:“前几日请了巫祝来,跳了舞,烧了符灰兑水喝,可一点用都没有。昨天又采了些止咳的野菊,煮了水给她灌下,反倒咳得更凶了……”
轩辕捻起妇人枕边的药渣看了看,野菊性寒,确能清热,可这妇人的咳喘里带着浓重的湿滞气,用寒凉药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伸手探了探妇人的额头,不烫,再摸手腕,脉象沉滑,像被泥水堵住的河道,迟滞而有力。
“她咳出来的痰,是什么模样?”
汉子愣了愣,随即窘迫地挠头:“都是我那小娃倒的痰盂,我没细看……好像是黄乎乎的,黏得很,有时还带点绿。”
轩辕点点头,心里渐渐有了数。他想起去年在南方山林,见过一种湿热天气里常见的病症,患者也是这般咳喘,喉间痰鸣不断,那时部落的老医者用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煮汤,喝了几日便见好。他站起身,对汉子说:“去取些干净的陶罐来,再烧一壶沸水。”
趁着汉子忙活的间隙,轩辕走到屋外,在药架上翻找起来。火把的光映着一排排悬挂的草药,他的手指拂过干枯的叶片、粗壮的根茎,最终停在一束带着深绿色叶片、根部膨大的草药上——这是贝母,前几日从南山采来,性微寒,能化痰止咳。他又取了几株桔梗,茎秆直立,开着蓝紫色的花,这味药能宣肺利咽,正好能通开喉咙里的淤堵。
回到茅屋,沸水已在陶罐里咕嘟冒泡。轩辕将贝母洗净捣碎,连同桔梗一起放进陶罐,用陶盖盖严,坐在火堆边慢慢煨着。药香渐渐弥漫开来,清苦中带着一丝温润,驱散了屋里的痰腥味。妇人的咳喘似乎轻了些,眼神也清明了些,望着轩辕手中的陶罐,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说话。
“这药得慢慢熬,把药性熬出来,才能化掉你肺里的痰。”轩辕轻声说,“你这病不是风寒,是痰湿堵在了肺里,就像沼泽里的水不流动,积久了就发臭生淤。光止咳没用,得把痰导出去,肺里通了,气才能顺。”
汉子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轩辕先生,您是怎么听出来她肺里有痰的?我只听见她咳得厉害,没听出别的。”
轩辕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耳朵能当眼睛用。你听她呼气时那呼噜声,就是痰在喉咙里打转;吸气时那哨音,是痰堵得太厉害,气只能从细缝里挤过去。就像你往堵住的竹筒里吹气,声音尖细,那是堵得紧;要是竹筒里有水,晃起来就会呼噜响。人体的声音,藏着病症的根由呢。”
说话间,药已熬得差不多。轩辕掀开陶盖,药汁呈深褐色,浓稠而透亮。他倒在陶碗里,晾到温热,扶着妇人慢慢喝下。药汁入口微苦,咽下去却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疏通了,胸口的憋闷感减轻了不少。妇人喝完药,轻轻喘了口气,竟没像先前那样立刻咳喘。
“睡一觉吧,药劲儿上来,痰就能化了。”轩辕收拾好陶罐,对汉子嘱咐道,“明早再熬一剂,记得让她把痰咳出来,别憋着。要是痰变成稀白的,就说明快好了;要是还是黄稠的,就再来找我。”
走出茅屋时,天已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夜风依旧清冷,却带着草木的清香。轩辕望着天边的启明星,心里却在琢磨岐伯白天说的话——白日里他治好了一个发热的孩童,靠的是望其面色赤红、听其呼吸急促,才断定是风热。可方才这妇人,既不发热,面色也不红,单靠听诊就断出了痰湿,倒让他想起岐伯常说的“病有千般,症有万样”。
他往自己的茅屋走,路过岐伯的住处,见里面还亮着灯。想必老医者也还没睡,正在整理草药。轩辕停下脚步,想进去讨教,却又想起白日里岐伯那番话——当时他治好风热孩童,颇为得意,岐伯却捻着胡须问:“若遇无声之疾,你又当如何?”
那时他只当是随口一问,此刻却觉得这问题像块石头压在心头。是啊,若有人得了病,既不咳嗽,也不疼痛,没有任何声音可辨,该怎么诊断?就像深水里的暗礁,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撞翻大船。比如上次部落里那个沉默的老妪,突然就倒了,没喊疼,没咳嗽,直到面色发青才被发现,最后没救回来。那时他查不出病因,只当是老了寿终,现在想来,或许那就是“无声之疾”?
轩辕站在岐伯的茅屋前,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想敲门,手抬到半空又放下——答案或许不在岐伯的话里,而在往后的行医里。医道就像这黑夜里的路,一步一步走,一点一点看,才能摸清深浅。
回到自己的茅屋,他借着晨光在兽皮上刻下昨夜的病例:“妇人,咳喘三日,喉间痰鸣如拉锯,呼气有浊音,吸气呈哨音,脉沉滑,痰黄稠。用贝母、桔梗煎汤,化痰宣肺,夜服一剂,咳喘渐平。”刻完,他又在旁边画了一只耳朵,旁边写着:“闻声可知痰淤,然无声之疾,当如何辨?”
晨光透过草帘照进来,落在兽皮上的字迹上,仿佛在无声地回应。轩辕揉了揉眉心,心里既有解开妇人病症的释然,又有对“无声之疾”的困惑。他知道,这医道之路,还有太多未知等着他去探寻。
想知道轩辕会如何解开“无声之疾”的谜题?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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