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鹿深时的翅膀掠过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
水珠顺着羽毛的纹路滚落,坠在下方的土路上,晕开一小圈浅痕。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溪午,对方正低头盯着地面,喙尖偶尔会轻轻碰一下路边新生的三叶草。
那是他们离开后,草原在雨季里悄悄孕育的新生命。
“快到了。”鹿深时的声音比往常轻了些,风将这句话送出去时,还卷来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是他们曾经的领地特有的、混合着金合欢树皮清香与水潭湿润水汽的味道。
溪午立刻抬起头,翅膀下意识地加快了扇动频率,目光越过前方的矮坡,朝着记忆深处的方向望去。
越过坡顶的那一刻,他们的动作同时顿住。
眼前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曾经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土地,如今已被一层嫩绿覆盖,新草从灰烬里钻出来,叶片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不远处的小水潭依旧清澈,只是岸边的芦苇比以前更高了些。
风一吹,白色的芦花便簌簌飘落,落在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晃动。
水潭边没有其他动物的踪迹,连蛇鹫常落的那块大岩石上,都只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这里还没有迎来新的主人。
溪午率先飞了过去,翅膀几乎擦着地面的新草。
他径直朝着那棵熟悉的金合欢树飞去,可当他靠近时,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眼中满是怔忡。
那棵曾经枝繁叶茂、能为他们遮挡暴雨的金合欢树,如今只剩下一截枯木桩。
树皮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裂开了深深的纹路,露出里面干枯的木质。
原本伸展的枝干大多已经折断,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大火留下的创伤。
鹿深时慢慢落在溪午身边,用翅膀轻轻碰了碰他的侧颈,“是根部被烧坏了。”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枯木桩底部。
那里还能看到被火熏黑的痕迹,连周围的土壤都带着淡淡的焦味。
溪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落在枯木桩的顶端。
木桩的截面很平整,显然是大火后自然断裂的,他站在上面,慢慢转动身体,眺望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地。
水潭边的石头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上面多了几道新的划痕。
他们曾经用来晾晒猎物的矮灌木,如今已经抽出了新的枝条。
甚至连他们以前经常捕猎的蜥蜴栖息地,都重新聚集了几只拖着长尾的小家伙。
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只有这棵承载了他们无数日夜的树,永远停在了过去。
鹿深时也落在了枯木桩上,他挨着溪午站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他抬起爪子,轻轻搭在溪午的爪子上,指尖触到的羽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边缘甚至有些干枯。
这些天的漫游里,他们都清楚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翅膀扇动时会偶尔感到乏力,捕猎时也需要比以前多花些力气,连夜晚依偎时,彼此的体温都好像比以前低了些。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蛇鹫的变老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他们美丽了十多年,只有在最后的时光里才变得黯淡下来。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只有风穿过枯木桩枝桠的声音。
过了许久,溪午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再巡逻一遍吧。”
鹿深时转头看他,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温柔的认同。
他点了点头,展开翅膀,“慢慢走。”
他们没有像以前巡逻时那样快速飞行,而是贴着地面慢慢翱翔。
翅膀掠过新草时,能感受到叶片划过羽毛的轻柔触感。
飞过水潭上空时,他们会低头看一眼水中的倒影。
两个略显苍老的身影,在清澈的水面上轻轻晃动。
路过曾经的捕猎场时,溪午还会停下来,看着几只正在搬运虫子的蚂蚁,像是在回忆以前和鹿深时一起在这里追逐蜥蜴的日子。
他们飞过那片长满紫色野花的草地,溪午还像以前一样,叼了一朵野花,轻轻放在鹿深时的冠羽上。
他们落在曾经用来晒太阳的岩石上,鹿深时用喙帮溪午梳理了一下颈后的羽毛。
那里有几根羽毛已经松动,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他小心地将羽毛收进自己的翅下。
就像收藏着他们过去的每一个小秘密。
“前面有蛇鹫。”溪午突然说道,目光朝着不远处的灌木丛望去。
鹿深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只年轻的蛇鹫正站在灌木丛旁,似乎在打量着这片领地。
那两只蛇鹫的羽毛油亮,翅膀强健,眼神里满是年轻的活力,显然是在寻找新的领地。
看到鹿深时和溪午,那两只年轻蛇鹫立刻警觉起来,翅膀微微张开,似乎随时准备离开。
他们能看出这两只蛇鹫的衰老,却也敬畏着这片领地原主人的威严。
“等等。”鹿深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那两只年轻蛇鹫耳中。
年轻蛇鹫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鹿深时慢慢飞了过去,溪午也跟着他,落在他的身侧,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
他知道鹿深时想说什么。
“这片领地,”鹿深时的目光扫过眼前的草地、水潭,最后落在那两只年轻蛇鹫身上,“你们可以在附近等几天。”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几天后,这里就是你们的了。”
年轻蛇鹫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过了几秒,其中一只雌性蛇鹫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您……确定吗?”
鹿深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枯木桩的方向飞去。
溪午跟在他身后,飞过时,还朝着那两只年轻蛇鹫轻轻点了点头。
像是在完成一场无声的交接。
他们都清楚,这是草原的规则。
当一只蛇鹫衰老或死亡,这片被他守护了多年的领地,便很难再维持下去。
更年轻、更强壮的蛇鹫夫妇会前来挑战,接管这片资源丰富的土地。
一只蛇鹫的死亡,往往意味着一个“蛇鹫家庭王朝”的终结。
而他们,很快就要迎来这场终结了。
飞回水潭边时,鹿深时看到几只青蛙正趴在岸边的石头上晒太阳,动作迟缓。
他转头看了溪午一眼,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默契地俯冲下去,各自抓住了一只青蛙。
没有像以前那样追逐、捕猎,只是轻轻用爪子按住,连喙都没有用力。
他们带着青蛙,重新回到了那棵金合欢枯木桩下。
枯木桩的阴影正好笼罩着一小块地面,挡住了正午的阳光。
鹿深时将青蛙放在地上,溪午也跟着放下,他们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不远处的水潭。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芦花的香气,也带着新草的味道。
溪午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鹿深时立刻感觉到了。
那是不安,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立刻展开翅膀,将溪午紧紧裹在怀里,脑袋埋进对方的颈窝,羽毛轻轻蹭着溪午的脸颊。
“别担心。”鹿深时的声音贴着溪午的耳朵,温柔得像水潭的涟漪,“你再睁开眼,就能遇见我了。”
溪午的身体顿了顿,喙轻轻碰了碰鹿深时的羽毛。
“别害怕。”鹿深时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虽然你可能会不记得了,但我会一直找到你的。在找你这件事上,我可是很顺利的。不过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先找到我。”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
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溪午跌跌撞撞地撞进他的领地,想起他们一起重建巢穴时。
溪午总是先找到最柔软的干草,想起他们一起躲避暴雨时,溪午总是先发现最安全的树洞。
那些细碎的记忆,像星星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烁。
溪午虽然听不懂“以前”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鹿深时声音里的温柔,能感受到对方翅膀传来的体温。
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喙蹭了蹭鹿深时的脑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可以在原地等着,我就算不记得,也会去找你的。”
鹿深时笑了,翅膀收得更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溪午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的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阳光透过枯木桩的枝桠,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依旧吹着,芦花依旧飘着,水潭边的青蛙依旧趴在石头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溪午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轻,鹿深时的翅膀也慢慢垂了下来,搭在溪午的身上,像是在为他挡住最后的风。
他们相拥着,安静地安眠在这棵枯木桩下。
在他们用一生守护的领地上,在他们共同的家里。
几天后,当那两只年轻的蛇鹫再次来到这里时,只看到枯木桩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直到草原上的食腐者们到来。
秃鹫展开巨大的翅膀,落在附近的岩石上。
胡狼拖着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
蚂蚁们则排成长长的队伍,从四面八方赶来。
鹿深时和溪午的身体,最终回归了这片草原。
秃鹫啄食着它们的羽毛和肌肉,胡狼叼走剩下的残骸,蚂蚁则将最后的碎屑搬回巢穴。
他们将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重新转化为能量和物质,归还给这片土地。
曾经,鹿深时和溪午在这里捕杀过无数蛇类和啮齿动物,控制着草原上的种群数量,维持着生态的平衡。
如今,他们的离去,又滋养了新的生命。
秃鹫因为他们得以饱腹,胡狼的幼崽因为他们能获得更多食物,蚂蚁的巢穴因为他们变得更加庞大。
几场雨过后,枯木桩下的土地变得更加肥沃。新的草芽从这里钻出来,比周围的草更高、更绿。
几只蝴蝶停在草叶上,翅膀上的花纹像极了溪午曾经喜欢的野花。
甚至有一只年幼的蛇鹫,在枯木桩上停下,歪着脑袋,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着这截曾经属于“老主人”的木头。
天道有常,万物轮回。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的法则。
鹿深时和溪午的生命虽然终结了,但他们的存在,却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留在这片草原上。
他们滋养出的青草,会被迁徙的角马啃食。
他们身体转化的养分,会让金合欢树的新苗茁壮成长。
他们曾经守护过的领地,会在年轻蛇鹫的手中,继续孕育新的故事。
夕阳落下时,那两只年轻的蛇鹫落在了枯木桩上,他们并肩站着,眺望着这片新的领地,翅膀偶尔会轻轻碰在一起。
风将他们的鸣叫送出去,穿过草原,穿过水潭,穿过那片长满新草的土地,像是在诉说着新的开始,也像是在回应着曾经的约定。
关于爱,关于守护,关于永不分离的承诺,会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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