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甫此言何意?”方从哲闻听此言,眉头暗皱道。
程光阳语气平静道:“先生,还记得晚生当初离京之前,曾与你说过,今年五月,会有奸人故意袭击东宫,炮制大案吗?”
方从哲叹了口气道:“复甫当日所言,老夫当然记得,只可惜老夫并未放在心上,结果一着不慎,处处落入下风,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早在一年多前,程光阳就曾暗示过方从哲,今年五月,京师将会出现一个名叫张差的疯人,手持枣木棍,闯进慈庆宫试图袭击太子朱常洛。
程光阳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方从哲小心提防,不要让这件事发生,奈何方从哲并未将他的话当真,最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太子朱常洛被疯人袭击一事,被后世史学家称为“梃击案”,其实关于此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必然是东林党人在暗中策划。
万历四十三年这个节点,东林党和齐楚浙三党的斗争,已渐渐趋于白热化,在“梃击案”发生之前,齐楚浙三党,正利用“熊荆分袒”、“李三才盗用皇木”两件大案,全力讨伐东林党,一度打得东林党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结果就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场“梃击案”,不但成功转移了朝野上下的注意力,还使得原本落尽下风的东林党,重新支棱起来,并获得了太子朱常洛的信任。
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程光阳提高声音道:“先生,有些事晚生不说你应该也知道。”
“自‘梃击’一案后,邪党已然抢占了‘匡扶东宫、巩固国本’的大义,不少朝野内外的愚昧臣民,为其所惑,皆对邪党产生了好感,认为他们是‘正人’,而视先生等人则为佞幸。”
“现如今山东灾荒遍地、叛民四起,倘若先生还是选择置之不顾,邪党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主动向皇上陈情,到时候‘为民请命’的大义,也会被他们抢占,先生还剩下什么呢?”
尽管程光阳全程并没有明说,所谓的邪党具体是谁,但方从哲知道他指的是东林党。
听罢这番话,方从哲脸上的表情反复变幻,最后低声道:“那依复甫你的意思,老夫应该如何行事呢?”
程光阳道:“关于为灾民请命之事,晚生这几日正在筹划,到时候由我们在京举人率先上疏,去打头阵,而后山东的地方官、翰林院、六部九卿,依次跟进,至于内阁方面,只需在最后关头表态支持我们即可,就算皇上真的震怒,也怪罪不到先生头上。”
方从哲闭目深思许久,感觉此事如果当真按照程光阳所言去做,确实牵涉不到自己太多,还能为自己博个为民请命的美名,值得一试。
不过他还是替程光阳忧虑,沉吟片刻,低声道:“复甫,有道是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皇上届时会如何处置你,你此番以身入局、贸然行险,究竟为的是什么?”
“若为名声,你现在也算得上是名动京华了,四民百姓,谁不知道你泉州程复甫的名字;若为地位,你尚未参加会试,便联名上疏,万一牵因此丢了功名,岂不是得不偿失?”
“先生,复甫既不为名声,也不为地位。”
程光阳把头摇了又摇,声音坚定道:“我所为的,一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二是我大明的天下苍生……”
方从哲睁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
“诸位,程某今日请大家来,为的是什么,相信大家都知道了。”
“各位愿意帮这个忙的,便在这份题奏上签名,程某替受灾的数十万百姓感谢你们。不愿意犯险的,程某也不苛求,大家今后还是朋友。”
明时坊四合院外,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
程光阳头戴大帽,身穿圆领青袍,缓缓登上高台,望着台下众人,表情凝重,声音严肃道。
此时的台下,摩肩擦踵、人头攒动,站满了各色人物——
一部分是受邀而来的在京举人,以及他们的随从跟班,还有一部分则是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程兄大仁大义,为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发声,我等自然也愿意出一份力。”
“说得不错,国家养士二百年,如今到了该挺身而出的时候,我等岂能退缩。”
随着《斗破苍穹》这本玄幻小说的爆火,如今程光阳在京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刚进京城的时候,便有成百上千的书迷,每天准时来到明时坊,争着吵着要与他见面——这些书迷中,不乏很多举人。
如今得知程光阳准备号召大伙联名上疏,众人无不表示热烈支持。
…
在周延儒、杨景辰等人的协助下,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程光阳就征集到了一千多名举人的签名。
这些举人之中,三百多人是山东籍贯,剩下的大部分则来自福建和北直隶。
征集完众举人的签名,程光阳不再耽搁,当即身骑白马,在杨景辰、周延儒的陪同,以及其他一众举人的簇拥围绕下,离开明时坊喜鹊胡同,绕过南熏坊,走东华门,一路向西,准备到皇城会极门外,投递奏疏。
半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越来越多,等大伙到达东华门外时,人群已然浩浩荡荡,从一千多人变成了七八千人。
东华门的守门军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还以为有人造反了,差点没吓得撒丫子跑路。
待问清楚前因后果,确定他们是来上奏的,众军士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为首一人,对程光阳道:
“这位孝廉公,照规矩,只有京官才能到会极门投递奏疏,孝廉公既然没有官身,我等是万万不敢放孝廉公入内的。”
周延儒闻言,走到人群前,开口对那军士道:“某乃癸丑科状元,今任翰林院修撰官,不知可有资格进得此门?”
众军士抬眼望去,见周延儒身穿六品公服,自然无话可说,只得打开东华门放行。
周延儒从程光阳手中接过奏疏,正欲迈步向前。
程光阳上前几步,拽住他的衣袖道:“玉绳兄,把你也牵连进来,我心中实在不安……”
“什么话!”周延儒抽开衣袖,故作不悦道:“天下有傲骨的诤臣多得是,就只许你程复甫一人为民请命吗?”
程光阳无话可说,重重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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