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绳现在正忙着呢，脱不开身。”
见程光阳满脸疑惑，杨景辰笑着对他解释道：“复甫，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皇上突然传旨，把玉绳派到贡院，让他做同考官，参与会试阅卷去了。”
“啊，这……”
程光阳闻言，目瞪口呆。
好家伙，周延儒去当阅卷官了，那自己这次会试，还用担心考不中吗？
自己创作八股文时，遣词造句的风格，破题承题的手法，对方可是相当熟稔的，基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写的。
啧，皇帝明知周延儒和自己关系要好，还派他去参与阅卷，这分明是担心自己会落第，故意给自己开绿灯啊。
“复甫，你现在真是简在帝心了……”杨景辰自然也知道万历帝的念头，望着程光阳，满脸羡慕道。
程光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算算日子，万历帝只剩下四年寿命了，继位的泰昌帝更是一个月就驾崩，自己就算要简在帝心，也应该简在天启小皇帝的帝心，这样才有意义。
不过这件事，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
“哈哈……复甫啊复甫，你的卷子，可是我周玉绳批的，你和我岂不是有座主门生之谊么，你以后得喊我恩师了。”
明代会试，负责阅卷的同考官，总计有十八人，按《易》、《诗》、《书》、《春秋》、《礼记》，每人分配一间阅卷房，共计十八房。
周延儒被分到的是“书”第四房。
程光阳的试卷到了他的手中，他只读完一遍，便知道是程光阳所作，心中暗暗好笑，随即便在卷末写下了“词严义正”、“略无藻饰”、“庄重典雅”、一长串评语。
其他几房的同考官，发现周延儒留下这么多评语，猜到这份试卷是程光阳的，于是大都跟风，极尽溢美之评。
有这么多人保驾护航，程光阳考卷中的文章，很快便被当作程文（范文），送到了正、副主考吴道南和刘楚先的案前。
吴道南将程光阳的文章看了一遍，随后拿给旁边的刘楚先，询问道：
“刘公以为如何？”
刘楚先并不知道这篇文章是程光阳的，仔细读了两遍，心中非常欣赏，颔首道：
“确是好文章，当取在榜首。”
“文章固然不错，但取在榜首，未免有些文过其实了。”
吴道南摇了摇头，拿起另外一份考卷道：“我看这份文章，似要更胜一筹。”
刘楚先只是副主考，具体应该取谁为榜首，他说了并不算，闻听此言，只好点头道：
“既然崇仁公已有决断，我自当遵从。”
“嗯，那便这么定了。”吴道南点了点头。
在吴道南的阻挠下，最终程光阳于此番会试中，名列第二。
…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无数心怀激动的考生，早早便来到贡院门外等候。
程光阳也在妻子陈阮芷、妾室妙染的陪同下，乘坐马车来到现场。
“不公平！不公平！！”
“主考官是不是瞎了眼，怎么能将这样的人取为榜首？！”
刚下马车，程光阳尚未走到榜下，只听不远处，传来许多考生的叫骂声。
程光阳心生好奇，忙上前询问缘由。经过询问后得知，原来这些人皆是吴江地区的举人，正因会试榜首之事，心生愤慨。
“程世兄，按道理此科会试的榜首，明明应该是你才对，如何轮得到那姓沈的杀才？”
“就是！姓沈的与我等是同乡，此人的德性，我等再清楚不过，根本就胸无点墨，如何能高中会元，必是有鬼！”
听罢众人的抱怨，程光阳抬眼望去，发现自己考中了会试第二名。至于榜首第一，则是来自南直隶吴江，一个名叫沈同和的人。
按照众吴江举人的说法，原来这个沈同和，家中虽然十分富有，但本人平日却只知道吃酒宿娼、斗鸡走狗，根本就没读过几天书。
此番对方进京能考中会元，不是请了枪手，就是贿赂了考官。
“是了……”
听罢众人的话，程光阳心中很快有了印象。
历史上万历四十四年的会试，确实发生过舞弊事件，身为主考的吴道南，后来还因为这件事，为舆论指责，被迫致仕。
看来到目前为止，自己穿越后的世界线，与史书相比，还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
“岂有此理！会试是为国家取士，如此儿戏，不是让天下读书人寒心吗？”
“就是，我等闹到礼部去！不能就这样算了！”
听说会试榜首名不副实，周边很多没有上榜，以及名次靠后的举人，心中自然不服，立刻高声嚷叫起来。
“程世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如就由您领个头，带着咱们去礼部衙门吧。”
“是啊，以程世兄的声名，有您出面的话，朝廷想不重视都不可能。”
这群举人中，几乎全都认识程光阳，很快便有人劝说他，希望他能带领大伙一起到礼部衙门，给朝廷施加压力。
“诸位折煞程某了，程某哪有这样的本事……”
程光阳愣了愣，没怎么想便直接出言拒绝，随即领着妻妾奴仆，离开了贡院。
“公子，这次会试本就应该由你夺魁的，那些举人既然邀请咱们去衙门理论，咱们为何不去呢？”
回寓所的路上，妙染坐在马车内，疑惑道。
程光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陈阮芷对妙染道：“妹妹，夫君不出面是对的，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上回夫君就是因为带头，才惹了牢狱之灾，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阮芷说得没错。”程光阳点了点头。
带头去礼部衙门抗议这种事，他确实不能参与。
一来他是会试正榜第二名，要是带头闹事的话，明显有为自己争利的嫌疑，这会影响他将来的风评。
二来不久前，他刚因为带头上疏之事，被皇帝着实敲打了一顿，短期内要是再干同样的事，难保不会让皇帝心生厌恶。
真要去闹事，那也能是别人去闹，这种时候还是明哲保身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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