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侍奉天启帝十几年,二人的主仆之情,不可谓不深。
如果没有发生在东华门外的这件事,以天启帝的秉性,就算碍于程光阳的面子,可能会解除魏忠贤司礼监秉笔之职,罚对方到其他衙门做事,但怎么也不至于将他下狱论罪。
偏偏程光阳前脚离开乾清宫,后脚就在东华门外遇刺,身上还受了刀伤。
天启帝由此心中认定,魏忠贤先前一直在挑拨自己和师傅程光阳的关系,后来见挑拨不成,于是痛下杀手。
此事让天启帝对魏忠贤,又愤怒,又失望,心中还隐隐后怕——对方在皇城之外,都敢对朝廷大员下如此黑手,何曾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他今天对程光阳不满,可以安排刺客刺杀对方,将来要是对自己不满,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事?
想到这些,天启帝终于下定决心,立刻吩咐东厂提督沈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对魏忠贤及其侄儿魏良卿、魏良栋等人,严加审讯。
皇帝有令,沈荫与骆养性自然不敢怠慢,魏忠贤、魏良卿,魏良栋入狱后,很快便被各种刑具加身。
“说吧,魏公公,程司徒遇刺一事,究竟是不是您老安排的,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您早点交代,省得咱们继续用刑,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程光阳遇刺之事,与,与咱家有何干系?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刺,刺客是咱家安排的?咱家要,要见皇上…要当面与皇上说清楚……”
昏暗潮湿的诏狱内,前几天还在司礼监呼风唤雨的魏忠贤,此刻在各种刑具的折磨下,整个人已然血肉模糊、气息奄奄。
魏忠贤心性坚韧,认为自己和天启帝毕竟是多年主仆,皇帝又向来重感情,也许会突然心软,饶过自己一命,是以无论受到何种酷刑,皆紧咬牙关,坚决否认刺杀程光阳之事与自己有关。
只是他的心性固然坚韧,奈何两个侄子魏良卿、魏良栋,却完全经受不住考验。
在沈荫和骆养性的重刑拷打下,没多久,魏良卿和魏良栋便交代了自己安排刺客刺杀程光阳的事,还将所有的罪名,一股脑儿全都推给了魏忠贤。
“沈公公,骆爷,此事皆是那魏忠贤指使我二人去做的,并非出自我等本意啊。”
“对了,还有锦衣卫指挥佥事田尔耕、许显纯,他们曾收下那魏忠贤十万两白银,打算在饭菜中下毒,毒死程司徒。”
在魏良卿和魏良栋的交代下,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企图对程光阳下毒之事,也跟着被抖了出来。
得知此事,沈荫与骆养性自然不敢迟疑,立刻派人进宫,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天启帝。
“什么,好大的胆子……”
得知程光阳入狱期间,险些被魏忠贤下毒暗杀,天启帝惊愕许久,心中又懊悔,又气愤,自顾自道:
“朕,朕先前误听谗言,不问缘由便将程先生关进诏狱,险些害得程先生丢了性命,朕真是太糊涂了。”
“你们马上出宫,告诉沈荫和骆养性,叫他二人继续追查,一定要给朕严查到底!”
“所有参与谋害程先生的人,不管是在锦衣卫还是在东厂,还是在其他衙门,又或者是内阁、都察院、六部,只要是魏忠贤的党羽,全都给朕揪出来!抄家砍头!”
此刻的天启帝,确实是动怒了。
原本他与程光阳,不但是互相信任的君臣,还是情谊颇深的师徒,结果因为上次那件事,两人的关系几乎破裂。
如今误会彻底解开,天启帝心中懊悔不迭,只能一面想办法对程光阳竭力弥补,一面对魏忠贤等人严加惩治。
…
“号外!号外!程司徒东华门遇刺之案,水落石出,俱系原司礼监秉笔魏忠贤所为!”
“普天同庆!权宦魏忠贤,昨日认罪伏法!阉党势力已被连根拔起!”
在天启帝的严厉要求下,很快京师朝廷内外,所有平日与魏忠贤交往过密之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沈荫和骆养性挨个追查出来。
内阁大臣沈?、顾秉谦、魏广微,吏科都给事中姚宗文,大理寺少卿刘廷元,都察院、六部、五寺各大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龙、倪文焕,锦衣卫指挥佥事田尔耕、许显纯,千户崔应元、杨寰、孙云鹤等人,尽数被捕入狱。
紧接着,楚党官应震,兴明社社员耿如杞、成明枢主管的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在征得程光阳默许,以及天启帝的同意后,立刻在刑部衙门内,举行三堂会审,对此案公开审理。
经过十几天的审讯,最终所有被捕入狱之人,皆被定性为魏忠贤党羽,称之为“阉党”。
作为阉党首脑的魏忠贤,以“结党”、“谋叛”、“不义”等罪过,被三法司判处绞刑,不必等待复审,即刻执行。
除了魏忠贤本人外,他的两个侄儿魏良卿、魏良卿,以及参与下毒谋害程光阳的田尔耕、许显纯等人,全都被判处斩刑。
剩下的沈?、顾秉谦、魏广微、崔呈秀诸辈党羽,则根据平日与魏忠贤的关系亲疏,各自被判处流放、抄家、削籍、罚银等重刑,基本全都被赶出了权力核心。
经此一事,兴明社在大明朝的地位,彻底稳固,明面上再无任何政敌。
…
“社长,阉党一众首脑,已于今日午时三刻,全部处决。”
“很好,从今天开始,且看谁还敢与我兴明社为敌!”
二月上旬,魏忠贤、魏良卿、魏良栋等人,正式被刑部押送至菜市口行刑。
消息传到程光阳耳中,程光阳大喜。
这段时间,因为手臂有伤,程光阳不能到户部视事,在将户部的事务交给内阁阁臣张瑞图代管后,自己一直请假在家中休养。
虽说程光阳本人不在朝堂,兴明社的内部事务也暂时由好友杨景辰代管,不过杨景辰很有自知之明,每当朝廷内外有什么大事,兴明社内部遇到什么问题,都会准时过来向程光阳汇报、请示。
此时此刻,程光阳正仰躺在后院花园的摇椅上,逗弄自己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程明诚。
听罢杨景辰的汇报,立刻从摇椅上站起来,让妻子陈阮芷将儿子抱走,接着询问杨景辰道:
“各地新政的事,都推行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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