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像湿棉被，一层层糊在人脸上。
白晓跟在姜雪身后，相隔不到半步，仍能看清她短发上沾的水珠。
铅盒抱在怀里，偶尔“哒”地轻跳，像提醒他：别走神，我还在。
姜雪忽然止步，右手向后一摆，示意白晓停步。
红衣斗篷被风掀起，露出腰间两枚冰晶匕首的寒光。
冰晶匕首是林若寒给的两枚冰晶匕首类似两把符咒。
她半蹲，左手贴地，指缝间渗出浅蓝冰霜，像细小的蜘蛛，顺着银白草根钻入地底。
“前面有东西。”她声音压得极低，却稳，“雾在绕路。”
白晓眯眼，果然——十米外，雾气像被无形之手撕开，形成一道竖直的裂缝，边缘缓缓旋转，像静止的龙卷风。
裂缝深处，偶尔闪出一点银光，像有人在黑暗里擦亮火柴。
他眉心那枚细小钻石同时一热，阿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空间褶皱，不稳定，通向未知夹层。钥匙在共鸣，它在邀请我们。”
“邀请？”白晓苦笑，“我更想叫它陷阱。”
姜雪侧头，短刘海被雾水黏在额前，却遮不住眼底的锋芒：“选择权在你。进，还是退？”
白晓握紧铅盒，光元素顺着指缝渗出，覆盖在盒面，强行压住越来越急的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招牌微笑浮起，却带着少见的狠劲：“进。来都来了，退回去多丢人。”
姜雪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那就跟紧。”
她起身，黑色大剑负回背后，红衣一甩，率先走向裂缝。
白晓紧跟，心跳如鼓，却一步不落。
裂缝近看像一道竖立的银镜，表面流转细碎光点，与星屑之路同源。
姜雪伸手，指尖刚触镜面，银光猛地炸开，像千万只萤火虫扑脸。
白晓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只觉眉心一烫，世界骤然安静——
雾声、风声、同伴呼吸，全数消失。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银白空间，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出他自己的脸——苍白、疲惫，眼底燃着两簇幽紫火苗，像被晶体同化的痕迹。
对面，银眼守望者缓缓浮现，兜帽下露出与祭坛壁画一模一样的面容。
“携带诅咒之人，”守望者声音低沉，像从宇宙深处传来，“钥匙已醒，门已开，你可准备好付出代价？”
白晓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守望者抬手，镜面泛起涟漪，一幕幕画面闪现——
第一幕：烈火。
晶体被投入火海，融化成黑烟，蓝星得以保全，他却倒在火中，身体逐渐透明，像被世界遗忘。
第二幕：星空。
晶体被保留，他驾驭战舰，率领守望者残部反攻黑潮，却在胜利瞬间，被无数阴影触手拖入深渊，只剩红衣一角在星光中飘荡。
第三幕：融合。
晶体与他彻底融合，他成为新的“核心”，守望者单膝跪地，高呼“阿莱莫克斯”，他却抬手，银白空间崩碎，蓝星被阴影吞没，他站在废墟上微笑，眼底再无人类情感。
三幕放完，守望者收手，镜面恢复平静，银白眼睛静静注视白晓：“选吧。烈火、星空，或融合。”
白晓喉咙发紧，却强迫自己勾起嘴角，用仅能动的意识回答：“我选第四条路。”
守望者微微侧头，似在诧异：“第四条？”
“把钥匙变成我的形状。”他抬起手，光元素在掌心凝聚成细小光刃，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眉心——钻石印记！
剧痛炸裂，银白空间轰然崩碎，无数碎片化作光雨，劈头盖脸砸来。
他却在坠落中微笑：“我的路，我自己开。”
现实只过了一瞬。
姜雪只见白晓指尖刚触银镜，整个人便僵在原地，眼神空洞，眉心钻石疯狂闪烁紫光。
她毫不犹豫，黑色大剑出鞘半截，剑背狠狠拍在白晓肩头——
“醒！”
低喝如雷，冰元素顺着剑身灌入，瞬间冻结他半边衣领。
白晓猛地睁眼，一口血喷在银镜上，钻石印记光芒暴涨，却从幽紫转为淡金——他的光，硬生生把守望者的“选择题”烧出一个洞。
银镜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裂缝蔓延，像蛛网。姜雪趁机抓住他后领，把人往后一拽，两人同时跌出裂缝范围。
镜面在他们面前轰然崩碎，化作漫天银光，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裂缝开始收缩，边缘光点疯狂内卷，像巨兽合嘴。
姜雪拖起白晓，拔腿狂奔。
红衣在风里翻飞，像一面不肯倒的旗。
白晓半边身子还麻着，却咬牙跟上，怀里铅盒终于安静，像被揍服的小兽。
两人刚冲出雾缝，背后传来“轰”一声闷响，裂缝彻底闭合，原地只剩一缕银光，像熄灭的火柴。雾重新合拢，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红莲端着机枪冲过来，一脸懵：“啥情况？我听见玻璃碎！”
白晓抹了把嘴角血迹，笑得比哭难看：“玻璃心碎了，我赔。”
姜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向篝火，背影挺拔得像一柄收鞘的剑：“赔个屁，先赔你自己半条命。”
篝火重新升起，白晓裹着毯子，捧着热水杯，眉心那点淡金印记若隐若现。
阿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罕见的赞许：“你烧掉了守望者的‘预设结局’，从现在起，钥匙归你，路也归你。”
“代价呢？”白晓在心底问。
“半小时内，你无法使用光元素。”阿莱淡淡道，“而且，你欠那姑娘一个人情。”
白晓抬眼，看向篝火对面——姜雪正用树枝拨弄火苗，红衣被火光映得发亮，短发下，侧脸线条冷冽。
她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目光穿过火焰，与他短暂相接。
“人情我认。”白晓在心里轻声说，“等我能站起来，再还。”
雾更深了，篝火却烧得更旺。
铅盒安静躺在脚边，像睡着的孩子。
白晓深吸一口气，把毯子裹紧，望向雾深处——圣山仍在，像一座巨大的墓碑，墓碑之下，葬着答案，也葬着代价。
而他，已经没得选，却也不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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