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灯暖,案上军情
周正推开门,玄关灯亮着。秦筝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水杯。杯壁凝着细水珠,水温刚好能入口。
“城建会开到这么晚?”秦筝把水杯递过去,目光扫过他皱着的眉。周正接过水杯,仰头喝了半杯,抬手脱西装外套,搭在玄关衣架上。西装肩头沾了点夜风带来的浮尘,是傍晚从市政府出来时沾上的。
“李伟那边出了点问题。”周正换鞋,声音带着点疲惫,却不松散,“城南快速路的施工方报了资金缺口,差三千万,说材料价涨了。”他提到的李伟是江州市住建局局长,下午的协调会就是李伟牵头开的,没谈拢资金的事,留了尾巴。
秦筝嗯了一声,转身往客厅走。客厅茶几上摊着两张纸,一张是江州城南快速路的进度表,另一张是省军区的演训后勤方案。她弯腰把方案往旁边挪了挪,给周正腾地方:“赵刚下午打电话来,说下个月省军区要在江州周边搞演训,需要地方协调后勤,主要是饮水和临时场地。”赵刚是省军区联络处主任,和秦筝对接军地事务有两年了。
周正走到茶几边坐下,拿起进度表翻了一页。纸上标着红圈,是李伟画的关键节点,下月底要完成桥梁合龙,现在资金卡了壳。他手指在“三千万”那行字上敲了敲:“明天找王浩谈,让财政局先调一部分应急资金,走特批流程。”王浩是江州市财政局局长,和周正配合过几次,特批流程之前走过一次,用于去年的防洪工程,熟门熟路。
秦筝坐在他旁边,拿起演训方案看了一眼。方案上写着演训区域涉及江州下辖的两个县,需要当地派出所配合交通疏导。她指尖点在方案上的“交通”二字:“赵刚说演训期间会有军车过境,怕和地方车辆冲突,想让江州交警支队派警力引导。”
“让交警支队的陈明安排。”周正没抬头,还在看进度表,“陈明对辖区路况熟,上次国庆安保他牵头,没出问题。”陈明是江州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支队长,之前在周正分管政法口时打过交道,做事稳妥。
秦筝把方案叠好,放在茶几一角。她起身走到周正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周正的肩颈有点硬,是常年坐办公室、开长会熬出来的。“别总盯着文件,放松会儿。”她的力道刚好,不轻不重,能揉开肌肉里的紧绷。
周正嗯了一声,身体稍微往后靠了靠,靠在沙发背上。他抬手拍了拍秦筝的手背:“你那边演训,需要多少人手?要是地方上能帮上的,提前列个清单。”
“赵刚说需要二十个临时后勤人员,负责分发物资。”秦筝的手没停,“还有,演训区域有三个村,得提前和村委会说一声,让村民这段时间别去山上采药。”
“让民政局的刘芳对接。”周正立刻接话,“刘芳管基层政权建设,和村里的干部熟,沟通起来快。”刘芳是江州市民政局局长,去年帮周正处理过村集体资产纠纷,做事细致。
秦筝应了声,手下的力道缓了缓。“明天我去趟省军区,把地方协调的事和赵刚定下来。”她说着,弯腰凑到周正耳边,“你晚上别熬太晚,进度表明天再看也一样。”
周正侧过头,能看到秦筝额前的碎发,是早上出门时没来得及梳整齐的。他伸手,指尖碰了碰那缕碎发,把它捋到耳后:“知道了。你明天去省军区,让司机小吴送你。小吴开车稳,路上安全。”小吴是周正的专职司机,跟着他三年了,做事靠谱。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行。”秦筝直起身,走到茶几边收拾文件,“小吴得跟着你,你明天还要去财政局找王浩,来回跑,没司机不方便。”
周正没再争,只是把进度表叠好,放进公文包。公文包放在沙发边,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另一张纸——是江州本月的财政收支明细表,王浩昨天送来的。他站起身,走到秦筝身边,帮她把演训方案放进她的军绿色文件袋里。
“下个月演训结束,咱们去趟城郊的湿地公园。”周正突然说,声音比刚才软了点,“之前你说想去看芦苇,那时候芦苇该黄了。”
秦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灯光落在周正脸上,把他眼底的疲惫遮了些,只剩点温和。“好啊。”她笑了笑,把文件袋放进柜子里,“到时候让食堂帮咱们准备两个饭盒,带着去,省得来回跑。”
周正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腰。秦筝没动,靠在他怀里。客厅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两人身上,没了办公室里的严肃,只剩家常的软和。
“王浩那边要是卡壳,你跟我说。”秦筝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我认识省财政厅的张厅长,能帮着问一句。”他是省财政厅副厅长,之前和秦筝父亲是老战友,算熟人。
“不用,按流程来就行。”周正拍了拍她的背,“江州的财政盘子能兜住,不用麻烦外人。”他不想让秦筝因为他的工作欠人情,哪怕是熟人也不行——官场里的人情,迟早要还,他不想让秦筝沾这些。
秦筝嗯了一声,没再提。她知道周正的脾气,在工作上不喜欢走捷径,尤其是不想把她扯进来。两人就这么抱着,客厅里没声音,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很轻。
过了会儿,周正松开她:“去洗澡吧,我把明天的日程理一下。”他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调出和秘书小陈的聊天记录——小陈已经把明天的日程发过来了,上午九点见王浩,十一点开市政府常务会,下午两点去城南快速路工地视察。
秦筝没动,看着他低头看手机的样子。他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毛。她走过去,伸手帮他把头发往上捋了捋:“头发该剪了,周末我陪你去。”
“好。”周正抬头看她,笑了笑。这笑容和在办公室里不一样,没了官场上的疏离,多了点烟火气。
秦筝转身往浴室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周正还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应该是在调整明天的日程。她没说话,轻轻带上了浴室的门。
周正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又低下头看手机。他给小陈发了条消息,让他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把城南快速路的资金报表再整理一份。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拿起公文包里的财政收支明细表,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明细表上的数字密密麻麻,红色的是支出,黑色的是收入。周正的手指在“教育支出”那栏停了停——江州的教育经费还能再挤一点,但不能挤太多,下个月学校要开学,得保证学费减免的钱能到位。他皱了皱眉,在心里算着账,怎么才能在不影响其他支出的情况下,凑出三千万给城南快速路。
浴室里的水声传出来,很轻。周正听着水声,心里的紧绷稍微松了点。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见了一堆人,说了一堆话,只有回到家,听到秦筝的声音,看到她的样子,他才觉得踏实。
他放下明细表,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过明天的事——见王浩该怎么说,常务会上该重点强调哪些,去工地视察要注意什么。但没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他睁开眼,看到秦筝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擦着。
“别坐着了,去洗澡。”秦筝走到他身边,把毛巾扔在沙发上,“明天还要早起。”
周正站起身,伸手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秦筝没动,仰着头,让他擦。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她。毛巾擦过头发,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很软。
“工地视察的时候,记得穿运动鞋。”秦筝看着他,“上次你穿皮鞋去工地,回来脚磨破了,忘了?”
“没忘。”周正低头看她,“明天让小陈把运动鞋放车上。”
秦筝笑了笑,没说话。周正擦完头发,把毛巾放在沙发上,拿起自己的睡衣往浴室走。秦筝坐在沙发上,拿起他刚才看的财政收支明细表,翻了两页。她看不懂财政上的细账,但能看到上面画的红圈和批注,知道他又在为钱的事操心。
她把明细表放回公文包里,拉上拉链,放在沙发边。然后站起身,走到卧室,把两人的被子铺好。卧室的灯也是暖黄色的,和客厅一样,很舒服。
周正洗完澡出来,看到秦筝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秦筝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别再想工作了,睡觉。”
“好。”周正躺下,秦筝也躺下,靠在他身边。他伸手揽住她,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天演训的事,我会跟赵刚说清楚,不让地方上为难。”秦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困意。
“嗯。”周正拍了拍她的背,“别太累。”
“你才是,别太累。”秦筝往他怀里钻了钻,“明天开完会,记得吃午饭,别又忘了。”
“知道了。”周正闭上眼睛,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很淡,是她常用的牌子。
卧室里没声音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很匀。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江州的灯火在窗外铺展开来,像一片星海。周正能感觉到怀里的温度,很暖,比办公室里的空调舒服多了。他没再想工作上的事,脑子里空空的,只有怀里的人,和身边的暖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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