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郝胜利囫囵扒完碗里的饭,一把抓起桌上早已卷好的两卷图纸,冲出了家门。
“胜利,中午回来吃饭,有发糕。”奶奶的喊声追出来,却早被郝胜利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广播站的歌曲还没播完,郝胜利已经蹬着他那辆自制的“小推杆车”,哧溜一下滑进了木模车间。图纸被丢在刘爷爷的办公桌上,喊了声:“刘爷爷,图纸放这啦!”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踪影。
只留下刘爷爷,对着那背影笑骂一句:“这小兔崽子,火烧屁股了。”
如法炮制,基建科的宋科长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飞奔而去的背影和一句飘来的叮嘱:“宋科长,施工图。赶紧安排上。”
郝胜利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供应科。
他要把仓库里那台宝贝单缸柴油机和饲料加工机组立刻送到公社去。
‘以机养机’的计划,今天要迈出第一步,更重要的事到底这些机器是否适合现在的农村使用,他一点底也没有。
供应科办公室里科长陈大为正叼着烟,皱着眉头道:“老王,一会你赶紧跑一趟柳林公社。他们那儿红薯最多,答应好的三千斤红薯干,这都超期三天了,连个影都没见,打电话过去就支支吾吾的,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陈大为脸上立刻挂上笑容:“哎呦,胜利来了。快进来,今天又有什么好事便宜你陈伯伯。”
郝胜利迈着小短腿跑进来,气都来不及喘匀:“陈伯伯,王伯伯。机器出来了。单缸柴油机和饲料机组都出来了,赶紧打电话派车,拉下去试试。”
“什么?”
陈大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嘴里的烟“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机器出来了,真的,怎么样?老王,柳林公社先等等。”
王副科长也“嚯”地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好几天嘛,老师傅们这是拼了老命啊!”
郝胜利点了点头,自豪地道:“那当然,刘爷爷他们日夜赶工做出来的。昨天试生产了一次,没问题,现在正做着耐久试验呢,正好拉出去试验一下,多攒点使用数据。”
“走,马上走。”陈大为比郝胜利还急,一把抓起桌上的老式电话要通了运输科:“喂!运输科吗?我老陈,赶紧派一辆吉普,一辆大解放,到……胜利,厂房在哪?”
“家属区外面那个旧中转仓库。”郝胜利赶紧补充。
“对,旧中转仓库。配两个最好的装卸工,带上大绳和跳板。以后咱们厂能不能吃香喝辣,就看这一哆嗦了。快。”陈大为“啪”地挂上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老王,你也一起,以后这摊事你得主抓,胜利,跟上。”
供应科瞬间鸡飞狗跳。王副科长手忙脚乱地抓外套,抓钥匙。
等他抬头,郝胜利早就跑了出去,蹬着他的小推杆车,没影了。
小推车被郝胜利蹬得几乎要飞起来,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等他赶到仓库时,陈大为和王副科长竟然先到了,正围着那台“突突”轰鸣的单缸柴油机,啧啧称奇。
孙爷爷在一旁,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洋溢着自豪。
“陈科长,王科长,瞧瞧,十五马力。比老型号劲大还省油,最关键是我们胜利设计的这个快拆结构,以后维修保养,方便太多了。”孙爷爷指着银灰色的机身。
陈大为弯腰,仔细看着整齐的散热鳍片和一体铸成的曲轴箱,连连点头:“好家伙,这身板,这做工,看着就敦实。比咱们以前见的那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柴油机稳定地轰鸣着,排气管只冒出淡淡的几乎透明的青烟。
王副科长急着问:“跑了多久了,出过毛病吗?”他又指着旁边两台机器,“这就是配套的粉碎机和膨化机?”
孙爷爷笑:“从昨天下午一直运行到现在,没停过,一点毛病没有。”
郝胜利跑过来,抢着道:“对,粉碎机啥都能粉。红薯干,麦麸,秸秆,豆饼,芝麻饼,都可以粉碎。”
他又指向膨化颗粒机:“这个更厉害,把粉料按比例倒进去,出来就是熟透的颗粒饲料。鸡鸭猪羊都爱吃。”
王副科长惊讶道:“等等!胜利,你说出来是熟的?直接就能喂!”
“对,直接喂,不用再烧火熬猪食了。”
王副科长绕着膨化机转了一圈,兴奋地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胜利,你刚才说,秸秆……这机器也能处理。”
郝胜利用力点头,语气理所当然:“当然能,秸秆粉碎了,按比例加进去,经过高温高压,粗纤维就软化糖化了,牲口更好消化,营养也高了。”
王副科长激动道:“这可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了,往年那些秸秆都当柴火烧了,这下真变废为宝了。”
陈大为叉着腰,看着这三台机器:“太好了,有了这三件套,咱们供应科的腰杆可就硬了。老王,以后你就指着它们,给咱全厂‘赚’口粮回来。”
王副科长满脸红光,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主任,保证完成任务,这就是咱的‘金扁担’,一头挑厂里福利,一头挑公社需求,两头甜。”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清脆的汽车喇叭声。
陈大为大手一挥:“车来了,都别愣着,抓紧时间,装车。”
仓库门口,草绿色的吉普和军绿色的解放卡车已然到位。
卡车停好,后厢板打开,两个精干的装卸工利落地架上厚实的榆木跳板。
孙爷爷关停了柴油机,指着机身上的吊环:“大绳穿这个耳朵,用杠子抬就行。这机器不重,两个人足够了。”
两个敦实的装卸工应声而动,麻绳穿环,杠子上肩。
“起。”
一声低吼,一百多公斤的柴油机被稳稳抬起,榆木杠子被压出一道惊心的弧度。
司机黄师傅在车上指挥:“放这,往前靠。”
“嘿呦!嘿呦!”两人喊着号子,踩着微微颤动的跳板,一步一步,沉稳地将机器请上了车,轻轻放下。
接下来是膨化颗粒机这个四百公斤的庞然大物。
陈大为脱掉外套,露出补着补丁的衬衫:“这家伙得咱们一起上。老黄,再找两根杠子!是爷们的都过来搭把手。”
他看向刘爷爷:“老刘,吊点是不是这几个?”
刘爷爷上前检查,忍不住拍了拍郝胜利的肩膀:“小子,设计时没犯糊涂。对,就这六个耳朵,是人力吊点,穿绳,上杠。”
黄师傅立刻从车前头抽出更粗的木头杠子和粗麻绳。
陈大为率先扛起一头,王副科长,装卸工,还有小王,小张两个青工,迅速补位。
“绳子穿好,别绞劲。胜利,你去那边看着。老黄,老曲上车,接着点。”刘爷爷现场指挥。
郝胜利敏捷地钻到另一侧,仔细检查每一个绳扣:“陈伯伯,这边好了,王伯伯,您那边再让一点。”
三根杠子,六个人,一边三个,扎稳马步。
陈大为深吸一口气,脖颈青筋暴起:“预备……起。”
“嘿呦。”
六条汉子同时发力,沉重的机器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缓缓离地。
榆木杠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慢点,稳住了,千万别晃。”孙爷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围着直打转。
“听我号子,一,二,一,二……”陈大为憋着一口气,缓慢地喊着号子。
六个人脚步统一,踩着深深下陷的跳板,如同挪动一座小山,极其缓慢地向车厢上移动,两个司机连忙在车上搭把手。
郝胜利攥紧小拳头,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
终于,整个机器完全进入了车厢范围。
“好,慢放,放,……好了。”孙爷爷大声地喊道。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机器终于安然落位。
“嗬……可算……上去了……”王副科长一屁股瘫坐在车帮上,汗如雨下,喘得像拉风箱。
陈大为也扶着老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但脸上尽是成功的喜悦。
稍事休息,众人一鼓作气,将膨化机挪到合适位置,又将相对轻便的粉碎机抬上了车。
三台铁家伙在车厢里巍然屹立。
黄师傅和装卸工开始最后的固定工作。
粗麻绳和倒链齐上阵,将机器和车厢板牢牢锁死,绳子深嵌进木头里。
孙爷爷和黄师傅仔细检查每一个细节:“这儿再紧一扣!”“这个角垫一下!”
一切就绪。
陈大为跳下车,拍掉手上的灰,望着车里这三台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宝贝,用力一挥手:“上车,目标,柳林公社。出发。”
吉普车率先开出。
陈大为,王副科长和郝胜利还有青工小王挤在后座。
身后,大解放卡车轰鸣启动,喷出一股欢快的黑烟,沉重而坚定地跟上,在孙爷爷的挥手中。
车队驶出厂区,冲向广阔的田野,奔向需要它们的土地,仿佛携带着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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