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公社领导站起来，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走。
郝胜利突然想起小鸡小鸭的疫苗过几天要打了，连忙追过去拉着郑主任的衣襟道：“郑伯伯，我的小鸡小鸭孵化出来了，你答应帮我联系的疫苗什么时候过来。”
郑主任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郝胜利惊奇道：“你那个人工孵化成功了，真孵出小鸡小鸭了，孵出来多少？”
郝胜利仰着头，自豪地说：“孵出来了，你们送来的来航鸡种蛋都孵了，出了八百多只小鸡，算下来孵化率得有八成半，小鸭子还要等一两天，还没出完呢。”
郑主任和郝胜利的话一下就把刚要出门的马书记和刘主任拽了回来。
马书记转身走过来，弯下腰盯着郝胜利道：“胜利，真的假的？公社的老母鸡抱窝，能孵出六七成就算是有本事了，你这人工孵化的真这么高？”
刘主任也凑过来追问道：“是啊！胜利，那些种蛋是我们精挑细选送过来的，真能有八成多的小鸡出壳，小鸡出壳后的成活率怎么样？”
郝胜利想了下道：“孵化率保证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小鸡出壳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死的特别少。八百多只小鸡，头一天稍多点，伤了十几只，后来就越来越少了，昨天就只伤了两只，剩下的可好了，我们喂的是自己做的雏鸡颗粒饲料加新鲜的青菜，喝的水里添了土霉素，烧的火炕，小东西们可欢实了。”
郑主任，马书记和刘主任三位领导闻言，他们几乎是同时蹲下身，围住了郝胜利，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郑主任一把抓住郝胜利的小胳膊：“八百多只。成活率还这么高！”胜利，这话可不敢瞎说！这都快顶上我们一个大队自己孵半年的量了。”
马书记急急追问：“胜利，你用的真是我们自己送来的那些来航母鸡的种蛋，你那个什么人工孵化，真这么灵光，快带我们去看看。”
刘主任则已经开始飞快地心算起来：“八百只小鸡，按八成半的孵化率算，那你差不多用了，九百四十多个种蛋。老天爷，这要是都养大了，那得下多少鸡蛋，胜利，这技术能不能推广？”
郝胜利被三位激动不已的伯伯围在中间，点着小脑袋：“嗯！都是用伯伯们送来的种蛋。孵化室就在我们厂煤棚子那里。小鸡们现在都好着呢，就是过几天必须得打疫苗了，不然怕起鸡瘟，郑伯伯，您答应我的疫苗……”
郑主任站起身，拍着胸脯：“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亲自去县畜牧站。不，我直接去找站长，这么好的事情，他们必须支持。别说疫苗，我看还得给你派个技术员过来指导指导。”
陈大为看着三位彻底被郝胜利的“小副业”震撼到的公社领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三位老哥，现在知道了吧？咱们胜利搞的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正儿八经的科学实验，是能下金蛋的凤凰窝。”
三位领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畅快的笑声。
郑主任伸手抓住郝胜利的小手，嚷道：“走，胜利，现在就带伯伯们去看看你的小鸡。”
马书记和刘主任也连连点头。
陈大为科长笑走过来道：“走，我也再去看看，每次去都觉得稀奇。”
郝胜利他们一行人快步走出供应科大院，朝着家属区那两排改造过的煤棚子走去。
到了煤棚区，距离很远就听见那边热闹非凡，郝胜利他们养殖小鸡的那两排煤棚子外面远远地围着不少家属和下夜班的工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几位厂里的退休老师傅自发担任了“保安”和“协调员”，不客气地拦着想往里挤的人群：“大家外面看看就行了，里面地方小，温度要求严，进去人多了带了凉风惊了小鸡可不行。”
“老王头，让我们近点看看嘛，就一眼。”
“是啊，听说孵出来好几百只呢！真是灯泡孵的？”
老师们傅笑着摆手：“错不了！都是胜利那孩子弄出来的，但现在真不能进，等小鸡再壮实点，一个月后就分给大家回家养。”
这时，人们看到了郝胜利和三位干部模样的人过来，纷纷让开道路。
“快看，胜利回来了。”
“还带了领导来参观呢！”
“胜利，什么时候分小鸡啊！”
郝胜利没办法喊了一嗓子道：“不是通知了吗？一个月后就分第一批小鸡。”
郑主任和马书记，刘主任，三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周围的人群。
他们的目光透过人群，全被眼前那一排煤棚子里传出来的“啾啾啾……”吸引了。
郑主任一马当先，刚想往里走，就被一个老师傅给拦住了。
“同志，你不能进去，在这里看看可以，里面的小鸡刚出生，别被惊了。”
郝胜利赶紧跑过来道：“邱爷爷，这是几个公社的领导，他们来看看。”
邱爷爷看了看胜利道：“胜利啊！行，让他们看看，种蛋还是人家提供的，这要是不让人家看，阶级感情还要不要了。”说完他放下了手臂。
郑主任点了下头，急匆匆的就往里走，马书记和刘主任连忙跟上，郝胜利也跟在后面，陈大为则笑呵呵的外面跟大家说着闲话。
郑主任走到最近的一个煤棚门口，一把便撩开了棉帘。
一股混合着麸皮，饲料和雏鸡本身特有的气息伴随着‘啾啾啾’的叫声扑面而来。
郑主任使劲嗅了嗅鼻子，有一点点臭味，但要是不注意还真闻不出来。
他连忙放下门帘走了进去，几步就走到火炕跟前，看着眼前的情景愣在了那里，身后门帘掀起，马书记和刘主任也快步走了进来。
这个棚显然是“育雏室”。
最惹眼的是那个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烧得暖烘烘的大火炕。
炕面上，密密麻麻，成两百多只毛茸茸的淡黄色来航小鸡雏分散在炕面上，如同铺了一层不断蠕动，啾啾作响的活地毯。
它们一个个绒毛蓬松洁净，像一个个小绒球，精神头十足。
有的跌跌撞撞地练习走路，有的埋头啄食着食槽里细小的颗粒饲料，有的在争抢阿姨刚撒下的切得极碎的嫩青菜叶。
还有的则挤在热源附近舒适地打盹，小眼睛黑亮有神。
春梅阿姨正拿着一个本子，仔细查看着挂在炕沿的温度计和湿度计，并在本子上记录着。
看到生人进来，她刚想开口，跟在最后郝胜利连忙说：“春梅阿姨，这三位是公社的领导伯伯，来看看咱们的小鸡。”
春梅阿姨立刻笑了：“哎呦，领导们快看看！这帮小东西，可能吃能闹呢！”
马书记蹲下身，几乎凑到了炕沿边，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都是这几天孵出来的，都这么精神？”
春梅阿姨兴奋地道：“可不嘛，领导。就这三四天的事儿，一茬接一茬地出，看得我们都眼花缭乱的。您瞧瞧，多喜人，比老母鸡窝里扒拉出来的还壮实。”
刘主任四处查看了一圈，然后点头：“这炕烧得讲究，温度稳。垫料也换得勤吧，一点潮湿味都没有。”
春梅阿姨答道，““那是，胜利定的规矩可严了，垫料每天都要翻晒添加，食槽水槽顿顿清洗烫晒，比伺候月子还细心呢。”
郑主任看着满炕欢实的小鸡，高兴地：“好，好小子。胜利，你这不是在孵小鸡，你这是在给我们孵金疙瘩啊！眼见为实，这么整齐健壮，这简直是奇迹。”
他转向马书记和刘主任：“老马，老刘，看见没，这才是科学！这才是现代化养殖，咱们公社那几个靠老母鸡趴窝的孵坊，跟这一比，简直成了该进博物馆的老古董了。”
马书记重重地点头：“胜利，你这套方法，这孵化箱，这育雏的火炕，还有这管理流程，一定要教教我们公社，我们出人，出地方，出种蛋，学费都好说，这要是推广开了，咱们全县的鸡蛋供应都能大大缓解。”
刘主任赶紧跟着补充道：“不光鸡蛋，肉鸡也可以啊！胜利，你这套东西的关键是标准化，可复制。温度、湿度、翻蛋、防疫、饲料……一套流程下来，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如果能形成规模……”
陈大为掀开门帘进来哈哈大笑：“怎么样？几位老哥，我这回没吹牛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胜利搞的，就是高标准，科学化，现在放心了吧。”
郑主任大笑着接话道：“放心，一万个放心。”
他转头看着郝胜利保证道：“胜利啊！疫苗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会回去就到县畜牧站，把他们站长拉过来亲自看看，这么好的样板，他们必须支持，也要好好学习学习，这不是疫苗的事，他们畜牧站就应该也建设一个人工孵化场给我们服务。你可是给我们立了大功了。”
马书记和刘主任在一旁连连点头，马书记补充道：“对，不仅要看，还要学。胜利，你这套技术，得给我们公社也培训几个人才出来。”
刘主任则已经蹲下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试图“越狱”爬出矮木板围栏的小鸡，啧啧称奇：“瞧这腿脚，多有劲。这精神头，一看就是好养活的样子。”
春梅阿姨见领导们这么高兴，也笑着搭话：“可不是嘛，领导，这些小鸡娃，吃了睡睡了吃，一天一个样，长得快着呢。”
正说着，旁边另一个煤棚里传来一阵略显沙哑，却同样充满活力的“嘎嘎”声，其间还夹杂着更细嫩的“唧唧”声。
刘主任耳朵一动，直起身：“咦，这动静是小鸭子也出了？”
郝胜利点点头：“嗯！鸭蛋比鸡蛋晚出两天，昨天开始啄壳，现在应该出了一小半了。”
“走，看看去。”郑主任兴致更高了，率先转身往外走。
一行人又转移到隔壁的煤棚。这里的景象与隔壁类似，但气息略微不同，温度似乎也比鸡棚略高一点点。
炕面上，同样是一片毛茸茸的景象，但颜色更深，多是灰褐色或带着黑色条纹的小绒球，它们个头似乎比同龄小鸡稍大，性子也更泼辣，蹒跚学步时摇摇晃晃的憨态引得众人发笑。
两位阿姨正小心翼翼地将大篮子里面一只只羽毛已经蓬松的小鸭子转移到火炕上。
马书记看得眉开眼笑，““哎呀，这就是小鸭子啊！这玩意长得快，七十天就能长成大鸭子，肉还香！”
郑主任仔细看着，问道：“胜利，这鸭子和鸡养法不一样吧，听说鸭子离不得水？”
郝胜利解释道：“郑伯伯，小鸭雏现在可不能下水，得等绒毛长齐实了，大概二十天以后才能慢慢接触浅水。现在跟小鸡一样，重点是保温和喂食，我们配了专门的雏鸭饲料，蛋白含量比小鸡料还要高一点。”
刘主任眉头皱了一下，追问道：“饲料要求更高，那成本……”
郝胜利笑着道：“刘伯伯，鸭子长得快，吃得稍多点也划算。而且等它们大了，可以吃更多青饲料和水生植物，池塘河沟里的螺蛳，小鱼虾也能补充不少蛋白，到时候成本就降下来了。关键是鸭蛋，鸭肉都贵啊！”
郑主任抚掌笑道：“有道理，看来这养鸭也是个好路子，水边，池塘都能利用起来。”
陈大为接口道：“三位老哥，这下可是眼见为实了吧。胜利搞的这摊子，可不是小打小闹，是真真正正能带来大实惠的科学养殖。”
郑主任重重拍了拍陈大为的肩膀，又看向郝胜利：“胜利，咱们之前说的那事，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去就立刻动员，组织劳力，挖春笋，收山货，搞编织。尽快把第一批物资送过来，咱们早点把那‘铁牛’买回去。有了它，解放出劳力，咱们公社也能学着你的样，把这养殖业轰轰烈烈搞起来。”
马书记和刘主任也异口同声地保证：“对，就这么干。”
参观完毕，三位领导心满意足告辞离去，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他们要立刻赶回公社，去播撒这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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