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陈科长等人敲定了雇工与“四不像”订货事宜后，郝胜利话锋一转，提起了柳州硬质合金钻头的事。
他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鸡蛋换钻头”计划和盘托出。
见陈大为和两位会计阿姨一时都没接话，只是沉默，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忍不住追问：“陈伯伯，您看这计划能行吗？”
陈大为沉吟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郝胜利那满是期盼的小脸上，语气放缓：“这事，急不来。明天你先问问那边的联系电话，我试着联系一下，探探口风再说。”
郝胜利心里也清楚，这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一急就容易出错。
眼下最稳妥的办法，是能找到个合适的中间人，只要能跟对方厂里的中层干部搭上线就好。
毕竟，有熟人牵线，话就好说多了。
要是没人引荐，硬着头皮闯进去，事或许也能办，但没个可靠的人接洽，心里总不踏实，搞不好还会被人直接轰出来。
想到这儿，他点了点头：“行，我也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认识那边厂子里的人。陈伯伯，您说鲁爷爷他们会不会有这方面的关系？”
陈大为摇了摇头：“够呛。他们厂主要做齿轮齿条。你可以去问问，看你鲁爷爷有没有熟人是在煤矿或者油田工作的，那边用硬质合金钻头多，尤其是油田，用量大。”
郝胜利暗自思忖，在这个年代，硬质合金刀具主要就用在油田和煤矿这类单位，至于把它用在小钻头上，基本上还是个新课题，很可能才刚起步研发。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陈伯伯，七号信箱不是做钻头的吗？他们厂里会不会有人认识？”
陈大为闻言，腰板微微一挺，眉毛扬了起来：“哎！你这一说。七号信箱是哈工迁过来的，六八年跟咱们厂一批来这儿建厂，就在三十多里外的大山里。他们跟柳州那边算是一个系统的，没准还真有认识的人。我明天打电话一并问问。”
郝胜利赶紧接话：“好嘞！我晚上回家就给鲁爷爷，还有另外几位厂长，书记爷爷打电话，也问问他们。”
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张会计和李出纳也插话道：“我们晚上也帮着打听打听，看谁认识柳州那边搞硬质合金的。”
几人接着又聊了聊在家属中雇工，以及四间仓库的分配问题。
郝胜利觉得农副产品那边占一间应该够了，便试探着问：“张阿姨，李阿姨，库房用一间够吗？我想用三间来做组装车间，单缸柴油机、手扶拖拉机和‘四不像’各一间。咱们原来那个大厂房，得留给双缸柴油机。”
张阿姨想了想：“一间应该差不多。没事，不是还有空房子吗？到时候我去找老宋要。”
郝胜利有些犹豫：“张阿姨，李阿姨，其他几间房子状况都不太好，能不用还是别用了吧。”
李阿姨轻声笑了：“不好能不好到哪儿去？总比我们建厂时住的地窨子强吧。没事，修修就能用。那一片正好有半截围墙，趁公社的东西还没运来，抓紧修整一下，把地方圈起来。胜利啊，圈起来就是你们‘儿童团’的地盘了，现在占上就占上了，省得日后麻烦。”
张阿姨伸展了一下腰肢，用手揉着后腰，叹道：“哎，胜利啊，真没事。那些房子当年盖的是糙了点，但也没差到不能用的地步，修修就行了。那里头还有我当年帮着盖的呢！图纸我到现在都能背着画出来。我这腰疼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根。”
郝胜利沉默片刻。
离那场大地震还有六年，如果六年之内他还不能把这些危房推倒重建，那真是白回来这一趟了。
于是他点头道：“行。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上房顶的必须系安全绳，下面干活的必须戴安全帽。”
张阿姨好奇地问：“安全绳？是那种拴在腰上的麻绳吗？”
郝胜利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安全绳这个概念，得等到1985年国家颁布《高处作业安全技术规范》之后才逐渐普及，专用高空安全绳的批量生产更是1990年以后的事了。
他连忙摇头：“不是那种，那个太简单了，不安全。这样吧，我晚上画几张图，正好趁着做帆布马甲和背包的时候，请他们帮忙一块儿做出来。绳子还用麻绳，但安全带得用厚帆布叠起来，拿缝纫机扎成厚布条来做。还得找赵爷爷帮忙做几个金属卡扣。”
陈大为皱了皱眉，有些不以为然：“胜利，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腰上拴根麻绳不就得了？建厂的时候咱们都是这么干的。”
郝胜利看着陈大为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叹了口气：“陈伯伯，您就听我的吧。咱们是‘儿童团’，不是厂里。万一出点事，那就是天大的事。”
这话让陈大为微微一怔。他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身高才到自己大腿的小不点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细想，郝胜利说得对，他们是“儿童团”，真要在出了安全事故，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无奈地摆摆手：“好，好，听你的。安全第一，小心无大错。”
郝胜利笑了笑，扭头看了眼窗外。
天色已晚，日头西斜，他赶紧说：“陈伯伯，张阿姨，李阿姨，你们再歇会儿，我先回去画图纸，明天再过来。”
陈大为挥挥手：“走吧，路上慢点儿。我们是不动弹了，出门把门带上。我得趴会儿了。”
郝胜利应了一声，像只小兔子似的窜出了供应科办公室，顺手带上门，跳上他的推杆小车，哗啦啦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奶奶正在走廊的灶台前忙碌，饭菜的香气已然飘散开来。
郝胜利跟奶奶打了个招呼，便一头钻进屋里，直奔自己的小办公桌。
他熟练地爬上椅子，从抽屉里翻出铅笔和几张绘图纸，摆好绘图工具，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AI系统迅速响应，调取了关于简易高空作业安全绳和安全带的全部资料。经过几轮快速的讨论，他们最终敲定了一款设计。
一个符合当前时代条件，能利用厚帆布、粗麻绳和简易金属扣件制作的最简易版本。
他睁开眼，小手握住铅笔，开始依照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线条，在绘图纸上仔细地勾勒起来。
他要画的是后世常见的五点式安全带。
先是一个代表人体背部的简单轮廓，随后在双肩位置画出两条带子，一路延伸至背后，这两条肩带将承担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接着，是两条从臀下穿过，经由双腿内侧回到前方的腿带。
画到这时，他点了点头。
这样的设计能有效防止人员在坠落时像布娃娃一样从安全带中滑脱。
最后，是一条连接在双腿之间的裆带。正是它，将肩带与腿带在下方联结成一个整体，完成了最关键的五点闭环。
他小心翼翼地在腰腹位置画了一个金属d形环。
这是所有带子汇集锁扣的核心金属部件。
目光扫过图纸上这个由线条构成的保护系统。
他心里清楚：一旦发生坠落，冲击力会像水流遭遇分叉的河道，被这五个点，双肩，双腿，裆部同时分散承担。
这远比单靠一根麻绳勒在腰上，要安全太多了。
随后，他在图纸下方画出了几个关键金属部件的详图，并依据AI提供的数据，一一标注了尺寸和要求。
画完安全装置，他略一思索，又提笔将那几间旧仓库的布局与修缮要点简单绘制出来，并依据AI的推算，标注了需要重点检查和加固的位置，以及可以加装简易排气扇的地方。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伏案描绘时，窗外传来了爷爷与吴科长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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