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栓的眼泪混着汗水淌进嘴里,又咸又涩。
一个多小时前,他以为一切都完了。
他把九号信箱的新机器‘铁牛’开进了旱沟里。
现在,听着机器重新轰鸣,他搂着李福顺,又跳又笑,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郝胜利看着欢腾的人群,听着铁牛的轰鸣,一直紧绷的小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走到激动不已的邓书记面前,大声说道:“邓伯伯,各位伯伯爷爷,‘铁牛’试好咧。光在平处跑不算本事,是骡子是马,得拉到咱山上的梯田里溜溜,是先犁地耙地,还是先跑运输,您下令!”
邓书记红光满面,用力一挥手:“好,就上后山那片‘巴掌田’。让这铁牛也爬爬坡,转转窄弯。让大家都瞧瞧,咱这栽过沟里又爬起来的铁牛,是不是照样能把山上的硬骨头啃下来!”
朝阳已然高升,金色的光芒洒在不远处层叠的梯田上,将一片片狭小的地块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山脚走去。
通往山上的是一条狭窄而且崎岖的盘山土路,仅容一车通过,一侧是山体,另一侧就是陡坡。
当人们朝那个山脚走去的时候,王老栓已经从大解放上卸下双犁铧,装在手扶拖拉机的车斗里,此时他慢慢地开着手扶拖拉机来到山脚下。
他将拖拉机停了下来,看了看那狭窄崎岖的盘山土路,眼神中燃起熊熊的战意。
李福顺在一旁有些担忧地道:“哥呀,这能成,忒陡咧!”
王老栓松开紧握着U型车把的双手,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双手互相搓了搓,又将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这才将U型车把重新握住,盯着前面的山路:“成,咋就不成。这铁牛劲大的很,爬坡么麻达,额在厂子里练过,心里有谱。”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人群,尤其是站在邓书记旁边的郝胜利。
小家伙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里满是鼓励。
王老栓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挂上了最低速的爬坡档。
“突突突……。”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驱动轮开始缓缓转动,紧紧咬住松软的土路,带着整个车身,开始向陡坡发起冲击。
山路不仅陡,还满是坑洼和小石子。
王老栓双臂肌肉紧绷,稳稳地把住方向,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微微晃动,努力保持着直线。
“铁牛”低吼着,没有丝毫犹豫,强大的低扭让它即便在陡坡上也保持了稳定的速度,轮胎碾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
到了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王老栓提前减速,小心地摆动操纵把手。
手扶拖拉机凭借其小巧的转向半径,车头灵巧地一偏,整个车身几乎是贴着内侧的山体,稳稳当当地转过了弯道,继续向上爬升。
“嫽咋咧。”
“利索很!”
山下和半山腰观看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这灵活的身手,这爬坡的劲头,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李福顺在下面看得眼睛发亮,喃喃道:“嘹咂咧,额也想试试。”
终于,“铁牛”喷着淡淡的青烟,稳稳地开到了半山腰那片事先选好的演示田旁边。
这是一块坡度不小而且形状很不规则的“巴掌田”。
这里是大型机械是绝对上不来,也施展不开的地方。
原来的耕作方式只能是用牛来犁耙,甚至当牛也紧张的时候,需要用人工来翻地。
王老栓停稳拖拉机,和李福顺几人利索地卸下车斗里的双铧犁。
他们熟练地将犁铧与拖拉机的牵引点连接,“哐当”一声,卡销落位。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如何从狭窄的盘山小路,下到旁边更低一层,落差将近一米的梯田里。
那里根本没有现成的坡道,只有一个被雨水冲出的缺口。
郝胜利在山路上大声提醒道:“老栓叔,挂一档,千万稳住,靠发动机别着劲,慢慢往下顺,手把抓死,脚下留神!”
王老栓重重地点了下头,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和这台铁牛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挂上了最低速的一档,却没有加大油门,只是半松离合,完全依靠发动机本身的牵引力来制约车身下行速度。
他双臂如同铁铸般,牢牢握住那对沉甸甸的U型把手,身体微微后倾,重心下沉,双脚稳稳地踩在松软的田埂边缘。
“铁牛”发出沉闷的“突突”声,车头缓缓试探性地向前探出路面缺口,整个机身随之开始倾斜。
这一刻,它仿佛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头小心翼翼探路的山羊。
驱动轮接触到了下方田地的斜面,王老栓凭借手臂传来的力道,极其精细地调整着平衡。
“慢……慢……好……好……往下走……”郝胜利不自觉地指挥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铁牛”的前轮,机身,后轮依次平稳地“坐”了下去,整个过程中,驱动轮始终保持着缓慢的转动,没有出现丝毫失控的打滑或猛冲。
当最后一个驱动轮也稳稳地碾在梯田的泥土上时,王老栓才彻底松开了离合。
“成咧!”王老栓抹了一把额头瞬间渗出的细汗,兴奋地朝着山上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美气。”
“嘹咂咧。”
山路上和田埂边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和掌声,这一手稳健的下坡,比任何犁地演示都更能证明王老栓的技术和“铁牛”的可靠性。
郝胜利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拳头终于松开了,最惊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王老栓不再耽搁,他调整好犁铧的入土角度,推动操纵杆。
“铁牛”发出雄浑有力的咆哮,仿佛在宣泄刚才的小心翼翼,牵引着闪亮的犁铧,在这片贫瘠的坡地上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锋利的铧尖毫不费力地切开因多年浅耕而板结的土壤,深深地扎了进去,“噗嗤”一声,将盘根错节的草根和硬土块彻底翻了起来。
干硬的黄褐色泥土沿着犁壁翻滚,形成一道笔直深峻的墒沟。
“额滴神呀!这比三头牛犁得还美。”
“快看这土翻得多美,草根都斩断咧!”
“这铁牛,就是给咱这山窝窝预备的好牲口。”
在这片以往只能依靠人力或者畜力艰难耕作的土地上,“铁牛”展现出了碾压式的效率和力量。
接下来的演示顺理成章。
犁过的土地再用钉齿耙破碎,平整,最后甚至演示了在狭窄田埂上运输粮袋。
手扶拖拉机在这片它本该大显身手的舞台上,将自己的价值展现得淋漓尽致。
郝胜利小胸脯挺得更高了,他看见柳林公社的邓书记已经红光满面地拉着陈大为的手,而旁边那些书记主任眼睛在就跟饿了三天的狼一样,盯着停在那里的手扶拖拉机。
九号信箱的命运或许就从这片小小的“巴掌田”开始,依靠这简单的手扶拖拉机真要迎来转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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