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宝死死盯着郝胜利的双眼。
他想从这小不点眼里找出点害怕,哪怕一丁点呢?
可没有。
那双眼清亮得吓人,里头全是豁出去的狠劲。
钱宝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憋了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郝胜利,你疯了吧?你平白无故要捅这么大篓子,图什么?”
郝胜利摇摇头:“为了给红梅、大鼻涕他们找老师。找那些被当成垃圾的大学教授,工程师。你们这代废了,我们不能废。”
“我要是不干呢?”
“那就换人。”郝胜利说得轻飘飘的,脸上那表情却明明白白写着,这事非干不可。
钱宝宝狠狠吸了口气,像是要把满肚子犹豫都吸进去似的,最后把脚一跺:“行,我干!”
他一把揪着郝胜利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道:“但你要是骗我,我第一个弄死你。”
他扭头瞪向旁边的陈志勇。
陈志勇哭丧着脸,原地转了个圈,带着哭音骂:“槽!你看我干什么?你都上了,我还能跑了?要死一块死。”
钱宝宝将郝胜利放下,回手照着陈志勇的肩膀就是一下子,转回头盯着郝胜利:“说吧,怎么干?总不能让我俩直愣愣往枪口上撞吧。”
郝胜利那张小脸这才松快了些,他知道,这俩人找对了。
他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们道:“我有那么蠢吗?用不着你们硬来,我们就是去‘递绳子’。”
“绳子?”陈志勇一脸懵。
“对,就是根能让人从坑里爬上来的绳子。”郝胜利解释道。
他眯起眼,眼神清冷:“我们只管把绳子扔过去,抓不抓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是菩萨,没有送佛送到西那说法。想活命,得自己拼。”
“具体哪?”钱宝宝已经进入状态了。
郝胜利声音更低了:“看人下菜碟。饿得快不行的,‘不小心’掉点粮票、毛票。被人盯上但还有机会跑的,还有那些得‘换张皮’才能活的,都要备个包袱,里头是旧工装、废空白工作证和介绍信,还有钱和全国粮票。这些我来张罗。”
陈志勇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让人逮着……”
郝胜利打断他:“印章都是盖好的,钢印我教你们弄,但不能露馅。”
他话头一转,“志勇哥,要是你,这包袱怎么给?”
“骑车过去,‘不小心’掉他跟前!”
“他要是个死心眼的,抱着包袱等失主呢?”
“返回去嚷嚷找包袱,让他听见里头有证件。”
“他要是还不开窍,要交公呢?”
“这……”陈志勇卡壳了,急得直挠后脑勺。
“钱宝宝冷冰冰接话:“那就过去,把包袱要回来。他不想活,我们不拦着。”
话音刚落,郝胜利眼角瞥见远处一个人影,三人瞬间噤声,一直用眼角瞄着那人远去。
郝胜利继续道:“对,就要这样。宝哥记住,我们给的是‘机会’,不是‘保票’。连绳子都不敢抓的蠢货,救了也白救。不能为一个人,把全厂老小都搭进去!”
钱宝宝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沉声道:“明白了。多看看,别冲动。只递绳子,不强求。保命要紧,不留尾巴。”
他追问:“我们以什么名头下去?”
郝胜利嘴角一翘:“现成的名头。厂里马上组织‘红小兵慰问团’下乡,名义上是去厂里知青所在的公社推广养殖技术和新农机。你俩是我们的正式代表,不管事,但监督落实。”
他跟着补充道:“明面上,你们是去慰问推广,暗地里,是厂里派去摸排知青的实情。把消息传回来。至于‘递绳子’,是我们私下行为,看准了,十拿九稳才能动手。”
钱宝宝点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具体救什么人?”
“多听多看少动弹。能用钱解决的,就制造点‘意外’把钱粮送出去。”
郝胜利警惕地四下看看,声音几乎听不见,“可有的‘绳子’,光给钱粮不行。”
他盯着俩人,一字一顿:“我要的,是‘人’。”
“人?”钱宝宝愣住了。
“对!那些有真本事却被踩进泥里的,会算数的,懂物理的,能造机器的,好大夫,好老师,搞音乐的,你们知道我们音乐老师根本不够,宣传科老吴出去找了,能找到几个不知道,他只能走明路,但真正的好老师……这些被当成破烂的宝贝,才是我最想捞的人!”
陈志勇嘟囔:“学那些有什么用?”
郝胜利白了他一眼,看向钱宝宝:“宝哥,你说呢?”
钱宝宝茫然摇头。
郝胜利攥紧小拳头:“因为我要造双缸,四缸柴油机,红梅,大鼻涕他们要有人手把手教他们学音乐。部里来的老师傅动手行,但不懂里头得门道。想搞出新花样,必须要有明白‘为什么’的人,他们,就是明白人。”
他越说越激动:“我还要他们教红梅,大鼻涕,刚子他们。你们这茬已经耽误了,但他们不能再耽误,要能唱会跳,会玩乐器,会画图,能算数、会搞新机器。不能像你们,最后进厂去车间,混到头也就是个守机器的四级工。”
这话像一阵狂风,把钱宝宝心里那团迷雾彻底吹开。
他看着眼前这个五岁娃,突然觉着这小人看得比谁都远。
这是在给全部儿童团的小娃娃们,铺一条谁都不敢想的路。
钱宝宝喉咙发干,舔舔嘴唇,声音带着颤:“我懂了。你这不叫救人,叫‘捡宝贝’,给大鼻涕他们捡个好前程。”
郝胜利点头,但接下来的话跟刀子一样:“没错。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们这茬已经废了,该学的时候没学上,现在想学也坐不住了。可政策会变,现在多不把知识当回事,将来就得多稀罕知识。”
他眼里闪出憧憬的光芒:“就像造机器,单缸的我闭着眼都能鼓捣出来,可双缸的就费劲,四缸六缸根本不知道如何动手。我不懂,但他们懂,到那时候,他们就是大宝贝。”
“七八年后,我,红梅,大鼻涕,刚子,虎子,我们儿童团的团员们,正好长大开始学真本事。
到那时,他们就是最好的老师,等我们把底子打牢固了,就可以走出这山沟沟,去外头闯荡。”
“你们废了”这话像针一样扎心,可钱宝宝和陈志勇都清楚,这是大实话。他们确实耽误了,往后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
陈志勇发狠道:“别说了胜利。为了大鼻涕,我拼了。我不能让他像我似的困死在这山沟沟里。”
钱宝宝深深看着郝胜利。
他头回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这个五岁娃的心思有多深。
跟着他干,说不定自己的命也能改一改。
他一把搂过陈志勇,眼睛死死盯着郝胜利道:“胜利,漏兜了,你是主谋。我和志勇,就是被你逼着玩‘躲猫猫游戏’的傻子,压根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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