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的硝烟味混着槐树皮的焦糊味,呛得林悦不住咳嗽。她趴在地上,后背被飞溅的碎石擦出火辣辣的疼,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冲撞。
“悦丫头!苏然!”周大爷的声音穿透耳鸣传来,带着惊惶。
林悦挣扎着抬头,看见苏然正趴在不远处,额角淌下的血糊住了半张脸。她心猛地一揪,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苏然!你怎么样?”
“没事……”苏然艰难地睁开眼,伸手抹了把额头,看到掌心的血,反倒笑了,“比挨我爹的皮带轻多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林悦又气又急,想扶他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动。”苏然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示意她看向老槐树的方向。
林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缩紧——李干事正扶着王秀莲站在炸断的树桩前,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扭曲。王秀莲手里的引信还在冒烟,脸上那抹狰狞的笑僵着,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没想到吧?”李干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气中的尘埃,“你们以为把我送进公社就能高枕无忧了?太天真了。”
周大爷拄着扁担站起来,后背的衣服被碎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你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会和她搅在一起?”
“停职?”李干事嗤笑一声,“张书记那老东西也就敢做做样子。赵副局长早就把我保出来了,顺便……给了我个‘清理门户’的任务。”他特意加重了“清理门户”四个字,眼神像毒蛇般扫过苏然,“尤其是清理那些想翻旧案的‘残渣余孽’。”
林悦这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李干事的落网就是场戏。他故意让张婆子招供,故意被关进公社,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好设下这个必死的陷阱。而王秀莲……
“娘!你疯了吗?”林悦看着那个曾经只会撒泼打滚的女人,声音发颤,“他是害了你儿子的人!你怎么能帮他?”
王秀莲像是没听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炸飞的树洞,嘴唇哆嗦着:“强子……强子说只要我照做,他就能出来……还能当干部……”
“你信他的鬼话?”周大爷气得发抖,“他把林强当枪使!就算今天我们死了,林强也别想好过!”
“不……不会的……”王秀莲猛地摇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说过的!他说赵副局长会保强子!你们都在骗我!”
李干事嫌她聒噪,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动作轻柔地捂住了她的嘴。王秀莲的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解决掉一个麻烦。”李干事扔掉手帕,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什么脏东西,“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他从树后拖出个麻袋,解开绳结,露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满满一袋炸药!导火索盘在上面,像条冬眠的蛇。
“本来想给你们留个全尸。”李干事拿起一根火柴,慢悠悠地划着,火苗在他指尖跳动,“既然你们这么不配合,就别怪我心狠了。”
“住手!”苏然猛地站起来,挡在林悦身前,“有什么冲我来!不关他们的事!”
“冲你来?”李干事笑得更得意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爹的案子快复查完了?只要你死了,他就算翻了案又能怎么样?一个绝了后的右派,翻了天也掀不起浪!”
他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然心里。林悦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你父亲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林悦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让你恨到连他的儿子都要赶尽杀绝?”
李干事划火柴的手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阴鸷:“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林悦直视着他,“但我知道,你当年肯定也被他救过。不然你不会连他儿子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更不会费这么大劲来报复——你恨的不是他,是你自己。恨你当年不敢站出来作证,恨你成了赵副局长的狗,恨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闭嘴!”李干事像被踩了痛脚,厉声尖叫,手里的火柴猛地扔向炸药包!
“小心!”周大爷猛地推开苏然和林悦,自己却扑向炸药包,用扁担死死压住导火索!
火苗顺着导火索舔舐,离炸药包只剩寸许!周大爷的手被烧得滋滋作响,他却像感觉不到疼,死死咬着牙,直到火苗彻底熄灭,才重重倒在地上,手背已经焦黑一片。
“周大爷!”林悦冲过去,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老东西……”李干事没想到他会这么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周大爷砸去,“找死!”
苏然眼疾手快,一把将林悦和周大爷推开,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苏然!”林悦目眦欲裂,抓起地上的碎石就朝李干事砸去,“我跟你拼了!”
李干事侧身躲开,狞笑着朝她扑来:“先弄死你这个小贱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主任带着几个公安冲了过来:“不许动!”
李干事的动作僵住了,回头看到穿制服的公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可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早就盯上你了。”王主任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从你从公社跑出来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里。”他示意公安,“带走!”
李干事被戴上手铐时,还在疯狂挣扎:“赵副局长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保我的!”
王主任没理他,蹲下身查看周大爷的伤势:“老周,怎么样?”
“死不了……”周大爷笑了笑,看向林悦,“丫头,别怕了……”
林悦这才发现,刚才爆炸时,周大爷把她往柴垛后面推的那一下,其实是在保护她。这个藏了二十年秘密的老人,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
公安把昏迷的王秀莲也抬上了车,苏然被扶起来时,还不忘叮嘱:“张婆子家炕洞……有账本……”
王主任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去取了。赵副局长那边也动手了,这次人赃并获,他跑不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硝烟,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悦看着被押走的李干事,看着昏迷的王秀莲,心里五味杂陈。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恩怨,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吗?
周大爷被送往公社卫生院,苏然因为失血过多也被一起送去了。林悦站在村口,看着远去的汽车,突然觉得浑身脱力。
“丫头。”王主任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红布包,“这是周大爷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是你应得的。”
林悦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崭新的存折,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周大爷歪歪扭扭的字:“空间的事我知道,别害怕,好好活着。这是我攒的钱,够你去县城开店了。”
林悦的眼泪瞬间决堤。他什么都知道!这个老人,早就看穿了她的秘密,却从未说破,还在默默为她铺路。
“王主任,周大爷他……”
“他是个好人。”王主任叹了口气,“当年他本可以调去市里,为了保护你苏然叔的案子证据,自愿留在村里当木匠,一守就是二十年。他总说,欠苏家的,这辈子一定要还上。”
林悦握紧手里的存折,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像是周大爷掌心的暖意。
回到家时,院子里空荡荡的。林建军不知跑哪去了,林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烟,看到她回来,只是叹了口气:“娟儿……公社说可以从轻发落,让她去劳改农场改造两年。”
林悦点点头。林娟虽然做错了事,但终究是被人利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强子呢?”她问。
“公安说……他也是被李干事骗了,写个检讨就能出来。”林老实的声音有些沙哑,“悦丫头,是爹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林悦看着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怨的了。他不是个好父亲,却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持着这个家的完整。
“我明天去县城。”林悦说。
林老实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家里……不用惦记。”
第二天一早,林悦收拾好东西,往公社卫生院走去。她想跟周大爷和苏然道别,却被告知他们已经走了——周大爷被王主任接去市里治伤,苏然则跟着去处理他父亲的案子,据说很快就能平反了。
“这是苏知青让我交给你的。”护士递给她一个笔记本。
林悦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片干燥的槐树叶,叶脉清晰,像是被精心压过。扉页上是苏然清秀的字迹:“等我回来,带你去看县城的梧桐大道。”
林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红旗大队,回头望去,村口的老槐树虽然断了,却在树桩旁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浪,但她不再害怕。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跑来,是赵磊。
“林悦!等等!”赵磊气喘吁吁地说,“苏然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说他在你卖番茄的篮子底下,藏了样东西,让你回去找找,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林悦愣住了。卖番茄的篮子?她早就随手扔在柴房了。
苏然会在里面藏什么?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转身往村里跑去。
那个篮子,从她第一次去镇上卖番茄时就用着,苏然藏在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和她的空间有关?或者……和苏然父亲的案子有关?
林悦的心跳越来越快,她隐隐觉得,苏然留下的这个东西,或许会揭开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可能会改变她和苏然的未来。
她跑过田埂,跑过小桥,红旗大队的轮廓在身后越来越近,而那个藏在篮子里的秘密,正等着她去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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