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海关稽查队的快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高速逼近。凌烨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精神高度紧绷，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然而，那三艘快艇却在距离“蝮蛇号”不足千米处猛地偏转方向，引擎喷射出刺目的蓝光，朝着侧后方另一艘试图偏离主航道的小型私人游艇包抄而去。
刺耳的警告广播和能量武器的锁定光芒瞬间将那艘装饰华丽的游艇笼罩。
“ ‘星烁号’！立刻停止引擎，接受登临检查！重复，立刻停止！任何反抗将视为对帝国法律的挑战！”稽查队的通讯冰冷而强硬，不容置疑。
那艘游艇似乎被吓坏了，慌忙停下，乖乖接受检查。一场针对凌烨的虚惊。
凌烨缓缓松了口气，但背后依旧残留着冷汗的冰凉。他不敢停留，保持着“蝮蛇号”应有的缓慢速度，继续沿着指定航道航行，同时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帝国的秩序，建立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毫不留情的执法之上。
经过数日的谨慎航行，“黑石星港”那庞大而狰狞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并非美丽的太空城，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骷髅头，无数舰船如同寄生虫般吸附在其张开的“巨口”和“眼窝”之中。这里是帝国默许存在的灰色地带，秩序与混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共存。
入港流程同样严格而高效。凌烨再次经历了层层扫描和盘问，凭借伪造的身份和小心翼翼的表现，终于获得了临时停泊许可，被引导至一个位于港口最外围、环境嘈杂、遍布油污的廉价泊位。
“停泊费每日结算，逾期扣押货物。禁止未经许可的区域活动，禁止携带违禁品，禁止涉及颠覆帝国秩序言行。”港务机械音冰冷地播报着规定，随后便切断了通讯。
凌烨将“夜骸”伪装成的货船停稳，并未立刻离开。他需要收集情报，了解K-23星云的更多信息，并设法获取一些可能用于灵源核心制造的稀有材料——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他换上一套不起眼的粗布工装，脸上刻意抹了些油污，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下层船员，然后才小心地开启了气闸门。
港口内部的景象扑面而来。空气混杂着机油、汗水、劣质燃料和某种合成食物的古怪气味。通道狭窄而拥挤，各种种族、穿着各异的人流摩肩接踵，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清晰的等级界限。
穿着体面制服、佩戴徽章的港口官员和帝国低级贵族神情倨傲，行走时平民纷纷避让；普通的商人、船员和技术工人行色匆匆，眼神中带着忙碌与算计；而更多是那些穿着统一灰色工服、眼神麻木、从事着搬运、清洁等重体力劳动的底层平民，他们如同工蚁般沉默地穿梭着，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凌甚至看到一些脖颈上戴着金属项圈、被锁链串在一起、在监工鞭策下进行危险作业的奴工！他们的眼神空洞绝望，仿佛早已失去了为人的感知。
这一幕让凌烨感到极度的不适，仿佛回到了灰烬星最阴暗的矿坑底层。但在这里，这种压迫并非源于无序的混乱，而是被一种冰冷的、系统化的“秩序”所认可和维持。
他压低头上的帽子，混入人流，试图寻找酒馆或者信息交易所之类的地方。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听说了吗？菲利克斯男爵家的公子昨天在‘金雀花’俱乐部又输了一大笔，转头就把气撒在他的机械奴仆身上，当场拆了三个…”
“…西区三号仓库又招清理工，一天十个信用点，干不干？就是辐射泄漏有点严重…”
“…妈的，税务官又加征了‘星空安全费’，这日子没法过了…”
“…嘘！小声点！帝国巡逻队过来了！”
一队穿着黑色动力装甲、头盔上有着红色电子眼的帝国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过，沉重的脚步声让喧闹的港口瞬间安静了不少。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士兵们的扫描仪冷酷地扫过人群，似乎在搜寻任何不安定的因素。
凌烨也低下头，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种“秩序”，与他理解的“平衡”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冰冷的、剥夺了鲜活生命的控制。
然而，他也不能不承认，在这种严苛的秩序下，港口的运转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高效。货物装卸有条不紊，飞船调度精准准时，所有的混乱都被压缩在允许的框架内，如同高压锅般闷烧，却绝不会轻易爆炸。
他在一处嘈杂喧闹、充斥着劣质酒精和汗臭味的底层酒馆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合成啤酒，默默听着周围佣兵、走私犯和落魄商人的吹嘘和抱怨。
“…K-23那边最近邪门得很，好几个兄弟伙的船进去就没出来…”
“…可不是嘛，听说帝国第三舰队都派了侦察分队过去，结果屁都没放一个就缩回来了…”
“…黑市上‘幽影结晶’的价格又翻倍了！妈的，那玩意儿只有‘锈蚀星系’深处才有，谁不要命去挖啊…”
“…贵族老爷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狩猎季什么时候开始…”
零碎的信息汇入凌烨的脑海。K-23的危险性再次被证实，帝国军方果然已经介入。而“幽影结晶”…正是苏玥那份材料清单上标注的、用于稳定灵源核心能量输出的关键材料之一！它竟然产自环境极其恶劣的“锈蚀星系”？
就在他思索时，酒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破旧、似乎喝多了的平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哭喊着：“他们抓了我女儿！就因为她不小心碰脏了子爵夫人的裙摆！他们要把她卖到矿区去！求求你们，谁帮帮我…”
酒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大部分人冷漠地转过头，甚至有人发出嗤笑。只有少数几人眼中露出同情，却也不敢出声。
很快，两名港口治安官冲了进来，粗暴地架起那个几乎崩溃的男人，呵斥道：“扰乱秩序！诽谤贵族！带走！”
男人徒劳地挣扎哭喊，却被无情地拖了出去，声音消失在通道尽头。
酒馆里很快恢复了喧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烨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发白。他感到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这种赤裸裸的、制度化的不公，比灰烬星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更让人感到窒息。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在这里，他只是“蝮蛇号”的船长，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商人。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一口喝干杯中劣质的啤酒，苦涩的味道弥漫口腔。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压低帽檐，走出了令人窒息的酒馆。
他需要的情报已经大致获得。K-23异常危险且已被帝国注意，“幽影结晶”在锈蚀星系。接下来，他需要找到一个能购买详细星图和信息，并且不会引起怀疑的黑市商人。
行走在昏暗嘈杂的通道中，凌烨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帝国的强大与秩序他看到了，但其下的冰冷、僵化与残酷，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这与司徒隐追求的“绝对秩序”，是否有某种相似之处？而玄戈那样的人，在这种体系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思考中，他按照之前听来的隐晦指引，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散发着腐败气味的支道。据说，这里能找到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信息经纪人”。
森严的等级之下，暗流依旧在涌动。而凌烨，必须小心翼翼地在这暗流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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