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狼”号战机的引擎声和来时一样吵，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来的时候望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啥。现在任务来了，他反而没那么慌了，就是手心有点冒汗，紧紧抓着座椅旁边的扶手。这飞机比“鸣神”小点，没那么颠，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闷，可能是紧张的。
岸田坐在前面主驾驶位，一声不吭，就盯着前面看，偶尔按几个按钮。本山拓坐在他旁边副驾，腿上放着那个从不离身的数据板，手指头在上面划来划去，屏幕的光映得他眼镜片一闪一闪的。
“还有五分钟抵达熊本目标区域。”岸田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声音盖过了引擎声。
望川赶紧凑到舷窗边往下看。下面是一片山丘地带，中间被挖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像在地上划了道难看的伤疤。那就是隧道开发的工地。好多黄色的工程机械像小玩具一样散落在伤口周围，但现在都停着不动。能看到一些小小的黑点那是人在移动，但整个场面看起来乱糟糟的，没啥秩序。
战机开始下降，高度越来越低，能看清工地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停着几辆本地警车和工程抢险车。岸田操纵“晓狼”号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稳稳降落，卷起一片尘土。
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泥土、柴油和某种……说不出来的怪味，有点像放久了的臭鸡蛋味儿，涌了进来。望川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可不好闻。
一个穿着安全帽和脏兮兮工装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赶紧小跑过来，脸上油汗涔涔，写满了焦虑和疲惫。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的人。
“是UdF的长官吗？太好了！你们可算来了！”男人声音沙哑，像是喊了很久，“我是这儿的工头，姓田中。这地方……这地方邪门得很！”
岸田跳下飞机，环顾四周，眉头拧得死紧：“具体什么情况？报告上说多次不明原因坍塌？”
“何止是坍塌啊！”田中找到能主事的人，话匣子打开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最开始是设备老是出毛病，仪器乱跳，挖掘进度慢得离谱。后来就开始塌方，不是一块两块石头掉下来，是整片整片地塌！幸亏发现得早，没压着人，但好几台贵的要死的掘进机都埋里面了！”
他喘了口气，指着远处那个黑黢黢的隧道口，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恐惧：“这还不算完！有工人兄弟说，在里面听到怪声音，像是……像是有人拿指甲挠石头，还有哼哼唧唧的怪声，瘆人得很！还有人说看到黑暗里头有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眼睛！最邪门的是，有几台小型的发电机和探测仪，放在里面一晚上，第二天一看，外壳都熔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烧化了！”
望川安静地听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连结者”。本山拓已经拿出了更专业的仪器，对着隧道口和周围环境开始扫描，屏幕上的数据飞快滚动。
“仪器显示强烈的能量干扰，背景辐射异常，但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本山语气平静，但语速稍微快了点，“地质扫描显示下方存在大规模的空洞结构，形态……很不规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岸田啧了一声：“又是能量异常，又是空洞……跟茅崎村那会儿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本山，能锁定源头吗？”
“能量信号很杂乱，像是从地下深处弥漫上来的，无法精确定位。”本山调整着仪器，“需要更靠近源头收集数据。”
“走。”岸田一挥手，对工头说，“找两个熟悉里面情况的人，带我们进去看看。其他人全部撤到警戒线以外。”
工头连忙点头，叫过来两个年轻些但脸色同样发白的工人。一行人戴上安全帽，拿上强光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隧道口走去。
越靠近洞口，那种硫磺似的怪味就越浓。隧道里面黑得吓人，只有他们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视野。空气湿冷，水滴从顶上的岩缝渗出来，滴答滴答响，听得人心慌。地上全是泥泞和碎石，不好走。大型设备像僵死的巨兽一样趴在黑暗里，上面覆盖着泥浆。
带路的工人手有点抖，声音发颤：“就…就在前面，最深的那段，塌得最厉害……那些怪动静也是从那附近传来的……”
本山一路走，一路用仪器扫描着岩壁和空气，眉头越皱越紧：“能量读数在升高。干扰也越来越强。”
望川没说话，他感觉手腕上的“连结者”微微震动了一下，很轻微，但他感觉到了。同时，他脑子里好像钻进了一点别的东西，非常非常微弱，像收音机没调好台时的杂音，听不清是什么，但能感觉到那杂音里面包裹着一种极度的……愤怒？还有痛苦？这感觉让他后背有点发凉。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显得有点突兀：“那个……本山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
本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的仪器只能检测能量和物理信号。你听到什么了？”
“说不清……”望川皱着眉，“好像……有点杂音，很乱，但感觉很……不好。”
岸田警惕地举起手电四下照射：“都打起精神！可能有东西。”
他们终于走到了隧道的最深处。这里塌方得很严重，巨大的石块堵住了去路，只有一些缝隙能勉强看到后面似乎还有空间。岩壁上能看到一些新的裂痕。空气里的怪味到这里几乎浓得化不开。
“就…就是这里了……”一个工人哆哆嗦嗦地说，不敢再往前了。
本山蹲下身，采集了一些岩石样本和空气样本放进密封袋。望川则靠着岩壁，努力想去捕捉那若有若无的“杂音”。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连结者”震动突然变强了！同时，那脑中的“杂音”也猛地清晰了一刹那——不再是杂音，而是一声尖锐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嘶鸣！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
“呃！”望川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了脑袋。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前方巨石堆的阴影里，几双发着微弱白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岸田反应极快，手电光立刻扫过去：“谁在那里！出来！”
手电光柱下，几个身影慢慢地从岩石后面挪了出来。大概有四五个人形，但绝不是人类！它们个子不高，大概到普通人胸口，皮肤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色，皱巴巴的。眼睛很大，没有瞳孔，全是浑浊的白色，但在黑暗中发出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微光。它们身上穿着像是用某种兽皮和粗糙织物混编的衣服，手里拿着一种看起来像是用某种发光矿石打磨成的短矛或是棍棒，那矿石发出幽幽的白光，照亮它们扭曲愤怒的脸。
“外…外星人？！”一个工人吓得尖叫起来，扭头就想跑。
那些地底人显然也被强光刺激到了，发出更加尖锐急促的嘶鸣声，举起手中的发光矿石武器，对准了望川他们，充满了敌意和警告。
岸田立刻举起了“百夫长”步枪，枪口朝下，但保持着警惕。本山也站起身，把仪器挡在身后，冷静地开口：“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调查这里发生的事。你们能听懂我们的话吗？”
地底人毫无反应，只是继续用武器指着他们，嘶鸣声越来越大，在隧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它们的眼神里只有愤怒和排斥，看不到任何交流的意愿。
望川看着它们，尤其是看着它们手中那发光的矿石，脑子里的那种被窥视和愤怒的感觉更强烈了。他尝试着向前慢慢挪了一小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
但他这一步，好像刺激到了对方。一个看起来特别激动的地底人猛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矿石武器，那矿石猛地亮了一下，发出一小团光球，砸在望川前面的地上，“啪”地一声炸开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后退！”岸田大吼，立刻抬起了枪口。
场面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地底人见状，也全部举起了武器，光芒开始凝聚！
“别开枪！”本山急忙对岸田喊，同时再次尝试用手势沟通，“冷静！我们不想冲突！”
但地底人完全不听。那个最先攻击的地底人更加激动，又举起矿石武器，这次明显是瞄准了望川！它手臂挥舞着，嘴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在控诉什么。
望川看到那矿石的光芒越来越亮，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往旁边躲。本山也看到了，他猛地推开望川，同时抬起手中的“百夫长”步枪——但他没有用杀伤模式，而是快速切换到了枪身侧面的一个附加装置。
“咻——！”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一道蓝色的电光从枪口射出，精准地打中了那个地底人握着武器的手臂！
那地底人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发光矿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它捂着手臂，那里能看到一小片焦黑，皮肤还在微微抽搐。它看向本山和望川的眼神，瞬间从愤怒变成了刻骨的仇恨和恐惧。
其他地底人也被这突然的攻击惊住了，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加愤怒和悲愤的嘶鸣。但它们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迅速拖起那个受伤的同伴，像融入阴影一样，飞快地退回了巨石后面的缝隙里，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掉在地上的发光矿石，还在幽幽地闪着光，照着地上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隧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滴声和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带路的两个工人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岸田慢慢放下枪，骂了一句：“该死！”
本山快步走到地底人消失的缝隙前，用仪器扫描了一下，脸色无比凝重：“信号消失了。它们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他回头看向地上那滩血迹和那块矿石，眉头紧锁：“我们可能……犯了个大错误。我们激化了一场本可避免的冲突。”
望川站在原地，心脏还在咚咚直跳。他抬起手腕，看着微微震动的“连结者”，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两枚依旧冰凉的戒指。刚才地底人消失前，那个受伤者回头看他的最后一眼，里面那种纯粹的恨意，让他心里发毛。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们……好像恨死我们了。”
本山收集起那块发光的矿石和血迹样本，语气沉重：“先撤退。立刻向‘天之舟’汇报这里的情况。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一行人沉默地、快速地沿着来路退出隧道，每个人的心情都比进来时沉重了百倍。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望川却觉得，地底下的黑暗和那些充满恨意的白色眼睛，好像已经烙在了他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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