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林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便扩散开来。一个神秘金丹弟子,以诡异身法和瞳术轻松镇压丹霞峰陈师兄的消息,在底层弟子中悄然流传,自然也落入了各峰有心人的耳中。
李玄霄对此浑不在意,他变幻容貌,如同寻常弟子般在宗门内行走,实则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捕捉着流言蜚语,分析着各方反应。
慕芊雨那边传来一丝不悦,但并未有进一步动作,似乎只将其视作弟子间的寻常冲突。诸葛芸的推算之力似乎彻底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了别处。璃清的杀意依旧冰冷沉寂,炎姬的怒火似乎也暂时平息。苏妙衣和澹台明月处则毫无动静。
表面看来,风平浪静。
但李玄霄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需要更多的逆徒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各位师尊的动向,尤其是那位行踪飘忽的九师尊,云梦璃。
他再次来到了杂务堂。这里依旧是信息汇流之地。
变幻了另一副普通样貌,他混在交接任务的弟子中,目光扫过任务玉璧。大部分是些猎杀妖兽、采集药草、清理魔物的常规任务,奖励的贡献点对他而言已无太大吸引力。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玉璧角落,一个挂了许久都无人问津的冷门任务上。
【丙字柒叁伍号任务:探查“幻雾林”异动。】
【描述:宗门西北三千里外幻雾林,近月来雾气色彩有异,时有怪异幻象与低语传出,疑有异宝出世或古阵松动。需金丹期以上弟子前往探查,记录异象,若遇不可抗之力,即刻撤回。】
【奖励:贡献点五百,下品灵石一百。】
【发布者:阵衍阁(备注:此任务风险不明,谨慎接取)。】
幻雾林?
李玄霄心中一动。他记得这个地方,前世似乎也发生过类似异动,但当时并未引起太大关注,后来不了了之。据传,那片林地与梦幻大道有些关联,偶尔会产生一些光怪陆离的幻境。
阵衍阁发布的任务……是诸葛芸师尊的意思?她察觉到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幻象”、“低语”、“梦幻大道”……这些词汇,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那位修炼梦幻大道的九师尊,云梦璃!
会不会与她有关?
即便无关,去这疑似与梦幻大道相关的地方探查一番,或许也能对云梦璃有更深的了解,甚至……找到一些与她相关的线索或弱点?
风险不明,但机遇同样存在。
李玄霄不再犹豫,上前接取了这个任务。
负责登记任务的执事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这位师弟,幻雾林那地方邪门得很,之前有几个金丹弟子接了任务,回来都变得神神叨叨,修养了好一阵子。你确定要接?”
“多谢师兄提醒,我自有分寸。”李玄霄点点头,记录下任务信息,转身离去。
离开宗门,他祭起一柄寻常的飞行法器,朝着西北方向的幻雾林飞去。
三千里路程,对于金丹修士而言不算遥远。数个时辰后,一片被五彩斑斓雾气笼罩的广袤林地,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尚未靠近,一股混乱、扭曲的精神波动便隐隐传来,让人心神不宁。那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色彩变幻不定,时而瑰丽如霞,时而阴森如墨。隐约间,似乎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听不真切,却撩拨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
果然诡异。
李玄霄落下遁光,在林地边缘停下。他运转《无名炼神诀》,识海一片清明,将那混乱的精神影响隔绝在外。同时,《大自在幻魔身》的气机引而不发,《惑心瞳》也处于随时可激发的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幻雾林。
一入林中,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四周的雾气仿佛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渗透他的护体灵光。那些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倾诉着爱恨情仇,编织着光怪陆离的幻境。
眼前景象也开始扭曲变幻。时而出现璃清女帝持剑斩来的冰冷画面,时而出现炎姬怒火焚天的咆哮,时而又变成苏妙衣抚琴落泪的凄婉模样……皆是直指他内心深处的记忆与执念。
若是寻常金丹修士,此刻恐怕早已心神失守,陷入自身心魔幻境不可自拔。
但李玄霄神魂强大,又早有准备,这些幻象虽逼真,却难以撼动他的道心。他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边抵御着幻象侵袭,一边仔细感知着雾气的流向与那精神波动的源头。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郁,幻象也越发凶险。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他前世未曾经历、却隐含着他某些阴暗欲望的旖旎场景,比如几位女帝师尊……
李玄霄冷哼一声,《惑心瞳》骤然发动,左眼瞳孔中粉色幽光一闪,一股反向的惑乱之力荡开,将那些试图引动他欲念的幻象瞬间冲散!
他继续前行。根据雾气的流动和精神波动的指引,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这片幻雾林的核心。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扭曲树影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没有雾气,只有一团不断变幻形状、流淌着七彩光泽的、如同水母般的巨大光晕悬浮在那里。那光晕内部,仿佛有无数梦境在生灭,所有的混乱精神波动和低语,都源自于此!
而在那光晕正下方,空地的边缘,竟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素雅白裙,身姿曼妙,背对着他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只是静静地仰望着那团梦幻光晕,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李玄霄心中剧震!
虽然只是背影,但那独特的气质,那与周围梦幻环境隐隐契合的道韵……绝不会错!
是九师尊,幻梦女帝,云梦璃!
她竟然真的在这里!
李玄霄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大自在幻魔身》的隐匿效果催发到顶点,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隐藏在空地边缘的一株怪树阴影之后,连呼吸和心跳都近乎停止。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心中念头飞转。
云梦璃在这里做什么?观摩这梦幻光晕?修炼?还是……这光晕本就与她有关?
他不敢用神识探查,只能凭借肉眼和直觉观察。
只见云梦璃看了那光晕许久,忽然轻轻抬起纤手,对着那光晕凌空一点。
嗡!
那巨大的梦幻光晕微微一颤,表面涟漪荡漾,一幅清晰的画面骤然在光晕中显现出来!
那画面中出现的,赫然是——大师尊,璃清!
画面里的璃清,并非在李玄霄面前那副万古冰封的模样,而是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手持一柄冰晶长剑,正在演练一套玄奥无比的剑法。她的眼神专注而……带着一丝罕见的、沉浸在剑道中的纯粹与柔和。
紧接着,云梦璃手指再点。
光晕中的画面一变,又出现了二师尊炎姬的身影。她端坐在焚天宫丹房内,对着一炉跳跃的火焰蹙眉思索,偶尔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进展而嘴角微扬,流露出与她平日暴烈性格不符的、属于丹师的执着与恬静。
画面接连变幻。
三师尊苏妙衣在月下独自抚琴,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轻愁。
四师尊慕芊雨对着一堆药材废寝忘食。
五师尊诸葛芸在沙盘前推演阵法,眼神锐利。
六师尊澹台明月于轮回湖畔静坐,身影孤寂。
七师尊苗花花在万兽谷与灵宠嬉戏,笑靥如花。
八师尊星璇在观星台引动周天星力,神圣庄严。
最后,画面甚至回到了云梦璃自身,映照出她此刻仰望光晕的背影。
这光晕……竟然能映照出诸位女帝师尊私下里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玄霄看得心头骇然!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云梦璃窥视其他师尊的隐私,意欲何为?
就在他震惊之际,光晕中的画面再次定格,回到了最初璃清练剑的场景。
云梦璃看着画面中璃清那专注柔和的侧脸,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追忆,有怅惘,有一丝极淡的……不甘?
紧接着,她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梦呓般的声音,喃喃低语:
“师姐……”
“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剑么……”
“当年……若我……”
话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但“师姐”二字,以及那语气中蕴含的、绝非普通同门之谊的幽怨与复杂情愫,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李玄霄的脑海!
师姐?
云梦璃称呼璃清为师姐?她们之间,果然有旧!
而且,听这语气,似乎还涉及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李玄霄的心脏砰砰狂跳!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窃听这惊人秘辛的刹那,或许是因为心神波动导致隐匿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
空地中央,背对着他的云梦璃,那梦幻般的身影微微一顿。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张颠倒众生、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梦幻与美好的容颜,映入李玄霄的眼帘。她的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此刻正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笑意,精准地……看向了李玄霄藏身的方向!
“看了这么久……”
“小家伙,该出来了吧?”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如梦,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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