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海的会谈,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当李玄霄的意识回归现实,依旧身处万兽谷那宁静的院落中,唯有脑海中那三份清晰无比的“资助”信息,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与云梦璃的合作,是危机,亦是转机。那女人心思如海,目的难测,但给出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稻草。尤其是那份关于北域上古剑修洞府遗迹的坐标,对他而言,诱惑力巨大。
他主修《冰心诀》,乃是冰系剑道,若能在那极寒之地的剑修洞府中获得机缘,实力必将迎来一次飞跃。届时,面对璃清的杀意、幽冥楼的追杀,也能多几分底气。
事不宜迟!
李玄霄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以巩固修为、外出寻找契合功法的寒属性材料为由,向苗花花报备。苗花花心思单纯,并未多想,反而热心肠地塞给他几瓶御寒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叮嘱他小心。
离开万兽谷,李玄霄并未直接前往宗门传送阵——那样太过显眼,容易暴露行踪。他凭借云梦璃给予的“幻梦匿息术”,结合《大自在幻魔身》,悄无声息地潜出太初剑宫势力范围,然后才祭出飞行法器,朝着北域方向疾驰而去。
北域,终年苦寒,万里冰封。越是深入,寒气越发酷烈,凛冽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其中更夹杂着能侵蚀灵力的九天罡风。寻常金丹修士在此地,连维持护体灵光都极为吃力。
李玄霄运转《冰心诀》,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冰蓝光晕,不仅将那酷寒隔绝在外,反而将其中的冰属性能量缓缓吸纳,淬炼着自身灵力与剑意。他如同鱼归大海,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舒畅。
按照云梦璃给予的坐标,他一路向北,穿越了数片被暴风雪笼罩的荒原,避开了几处散发着强大妖气的冰系妖兽领地。七日后,一片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巨大无比的冰川绝壁,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绝壁通体幽蓝,光滑如镜,高不知几万丈,仿佛亘古以来便屹立于此,散发着苍茫、古老、而又无比凌厉的气息。这里,便是地图上标注的“北域寒渊”。
李玄霄在绝壁前落下遁光,仔细感知。果然,在绝壁底部一处被厚厚冰层覆盖的区域,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天然寒气格格不入的、锐利无匹的剑意波动!
就是这里!
他按照云梦璃传授的手法,双手结印,体内冰寒灵力以一种独特的频率震荡而出,如同钥匙般,点向那处冰层。
嗡——!
冰层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森白寒气的光门,悄然浮现!
李玄霄毫不犹豫,一步踏入!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不再是冰天雪地,而是一条幽深、狭窄、两侧墙壁布满各种古老剑痕的甬道!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狂暴的剑意,如同实质般充斥在甬道之中,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这些剑痕,不知留存了多少岁月,每一道都蕴含着一位强大剑修毕生的剑道感悟与意志!有的一往无前,锐不可当;有的诡谲刁钻,防不胜防;有的厚重如山,不动如山;有的冰寒彻骨,冻结万物……
仅仅是行走在这条剑意甬道之中,便如同在接受无数剑道先贤的意志洗礼!心神稍弱者,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混乱而强大的剑意撕碎神魂!
李玄霄紧守灵台,《无名炼神诀》运转到极致,识海中玉色神识绽放光辉,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剑意冲击。同时,他体内《冰心诀》自主运转,与那些冰寒属性的剑意隐隐共鸣,从中汲取着养分,淬炼着自身的寂灭剑意。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越来越亮!这剑意甬道,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机缘!若能在此地坚持下来,他的剑道境界必将得到极大的锤炼与提升!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天,又仿佛一年。当李玄霄感觉自己的神魂和剑意都快要达到极限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
他强提精神,迈出最后一步,踏出了甬道!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一剑劈开山腹而形成的洞窟。洞窟顶部,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森白寒光的奇异晶石,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昼。洞窟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断剑残骸堆积而成的“剑冢”!
这些断剑,样式古朴,材质各异,大多锈迹斑斑,残缺不全,但每一柄都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剑意与煞气!它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
而在剑冢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冰晶石碑。石碑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一道不断游走的、如同活物般的银色剑罡!那剑罡散发出的气息,凌厉、纯粹、至高无上,仿佛是整个剑冢所有剑意的源头与核心!
仅仅是看上一眼,李玄霄便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神魂都为之战栗!
这绝对是一位剑道通天的大能留下的传承!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扫过剑冢。只见在靠近冰晶石碑的地方,盘膝坐着三具身披残破甲胄的骷髅。他们虽然早已化为枯骨,但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姿势,骨骼晶莹如玉,隐隐散发着强大的威压,显然生前修为极高。他们面向冰晶石碑,仿佛在朝拜,又仿佛在守护。
李玄霄小心翼翼地靠近剑冢,当他踏入剑冢范围的刹那——
嗡!嗡!嗡!
剑冢之中,成千上万道残留的剑意仿佛被惊醒,齐齐发出嗡鸣!无数道或凌厉、或厚重、或冰寒、或炽热的剑意虚影,如同受到挑衅的蜂群,从那些断剑残骸中冲天而起,化作一股毁灭性的剑意风暴,朝着李玄霄席卷而来!
这剑冢,竟然自带防御机制!
李玄霄脸色一变,不敢有丝毫保留!琉璃金色的九纹金丹疯狂运转,精纯磅礴的冰寒灵力透体而出,化作一道凝实的冰蓝色剑罡护住周身!同时,寂灭剑意全力爆发,在他身前形成一片无形的剑意领域,试图抵挡、消融那袭来的风暴!
轰——!
两股强大的剑意狠狠碰撞在一起!整个洞窟都剧烈震动起来!
李玄霄只觉如同被一座剑山撞中,护体剑罡剧烈闪烁,寂灭剑意领域摇摇欲坠,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这剑冢残留的剑意,经过无数岁月的积累与交融,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咬紧牙关,将《冰心诀》催发到极致,身形在剑冢边缘急速闪动,避开风暴最猛烈的核心,同时不断出剑,以攻代守,一道道凝练的冰寒剑气斩向那些剑意虚影!
每一剑碰撞,都让他对剑道的理解加深一分!那些残留的剑意中蕴含的种种奥妙,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的识海,被他快速吸收、消化!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磨砺!他的衣衫被凌厉的剑气割裂,身上出现道道血痕,灵力飞速消耗,神魂也因为持续高强度的对抗而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寂灭剑意正在这场风暴的洗礼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下一重境界的门槛!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剑意风暴终于渐渐平息。李玄霄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大口喘息,浑身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气息萎靡,但周身萦绕的剑意,却比之前强大了何止一倍!
他抬起头,看向剑冢中心那座冰晶石碑,以及那三具守护骷髅,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服下几颗丹药,略作调息,然后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冰晶石碑走去。
越靠近中心,残留的剑意越发强大、精纯。那三具骷髅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越发清晰,仿佛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当他走到距离冰晶石碑十丈之内时——
咔……咔……
那三具面向石碑的骷髅,竟缓缓地,转过了头!那空洞的眼眶,齐齐“看”向了李玄霄!
一股远比之前剑意风暴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杀意,瞬间将他锁定!
这三具骷髅,并非死物!它们还残留着生前的战斗本能与守护意志!
李玄霄心脏猛地一缩,毫不犹豫,将残存的所有灵力,尽数注入手中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冰剑之中!寂灭剑意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剑身之上,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丝红莲业火的虚影!
先下手为强!
他暴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冰蓝闪电,直刺居中那具骷髅的头颅!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间,三具骷髅也动了!它们并未使用任何兵器,只是抬起那晶莹的骨掌,朝着李玄霄拍来!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掌风未至,那蕴含的恐怖力量与剑道真意,已然让李玄霄感到窒息!
避无可避!唯有硬拼!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同时响起!
李玄霄的冰剑与三只骨掌狠狠碰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剑冢中的断剑残骸都掀飞了不少!
“噗——!”
李玄霄如遭雷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洞壁之上,手中的冰剑寸寸碎裂!
而那三具骷髅,只是身形晃了晃,骨掌上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便再次迈步,朝着他逼近!它们的实力,远超金丹范畴!
完了吗?
李玄霄意识模糊,看着那三具索命骷髅越来越近,心中涌起一股不甘。
不!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近乎涣散的意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体内严重的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咳出。
就在这绝望之际——
他丹田内,那颗琉璃金色的金丹,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猛地一震!金丹核心处,那一点混沌道基的雏形,骤然亮起微光!
与此同时,剑冢中心那座冰晶石碑内部,那道游走的银色剑罡,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开天辟地的银色剑意,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骤然从冰晶石碑中射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李玄霄的眉心!
轰!
李玄霄只觉识海轰然炸开!无数关于剑道的玄奥感悟、一种至高无上的剑意传承,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灵魂!
那是一种名为“太初”的剑意!乃是天地初开,混沌分化时诞生的一缕本源剑道!凌驾于他所知的任何剑意之上!
而那三具逼近的骷髅,在这道“太初”剑意出现的刹那,如同见到了君王般,猛地停下了脚步,那空洞的眼眶“望”着李玄霄(或者说他眉心的剑意),缓缓地,重新转了回去,恢复了之前朝拜石碑的姿势,不再动弹。
洞窟内,重归寂静。
只有李玄霄瘫坐在洞壁下,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但眉宇间,一点银色的剑印,正缓缓凝聚,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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