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王子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金穗城这锅刚要烧开的水里。
城里高层那股因为大胜而起的狂热,迅速冷却下来,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露娜同意了程钧的计划,理智上她明白这是眼下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可一想到那个从小就处处打压自己,用尽阴损手段的弟弟,此刻就住在离自己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她就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一阵阵地犯恶心。
城主府,一处被专门清出来的偏僻院落。
这里名义上是给落难的王子静养,实际上,院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卡恩手下最精锐的老兵,那眼神盯得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静默修女玛丽端着一个银质托盘,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花,出现在了院门口。
“修女小姐。”守卫伸手拦住了她,面无表情。
“我奉女王陛下之命,为王子殿下送来一些有助于安神的圣光泉水。”玛丽脸上挂着纯洁无瑕的微笑,那双湖水般湛蓝的大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杂质。
守卫对视了一眼,还是让开了路。
玛丽迈着优雅的小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坐在石凳上,满脸阴郁的凯文王子。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败和怨毒,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个男人,就是金穗城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玛丽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
“殿下,您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她将托盘轻轻放在石桌上,声音甜美得像是沾了蜜糖。
凯文抬起眼皮,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是教会秘制的圣光泉水,能帮助您缓解精神的疲惫。”玛丽将一杯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泉水推到他面前,脸上全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有劳修女挂心了。”凯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这些围在露娜和那个泥腿子铁匠身边的人。
“我听说了您的遭遇……亚历克斯王子实在太过分了,他怎能为了王位,对手足兄弟下此毒手。”玛丽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凯文的痛处。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是我兄弟!他是个畜生!为了那个位子,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凯文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玛丽安静地听着,湛蓝的眼眸里闪烁着怜悯的光。
等凯文的咒骂声渐歇,她才不经意地提起。
“那位程钧先生,看起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呢。我昨天看到他,竟敢那样对您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他?!”
凯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泥腿子!靠着几样不入流的铁疙瘩,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早就……”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脸上涨得通红。
他现在,没资格说这种狠话。
玛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屈辱和杀意。
很好,鱼饵已经咬下去了。
“女王陛下……她似乎也完全听信了那个男人的话。”玛丽用近乎耳语的声音,继续添着火,“我真为您感到不值,您才是真正的王室血脉,怎能受此等屈辱。”
凯我文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玛丽那张纯洁无辜的脸,眼神变幻不定。
这个修女,好像……可以利用。
就在他心里打着算盘的时候,玛丽却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站起身,对着凯文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淑女礼。
“殿下,请好好休息,圣光与您同在。”
说完,她转身,优雅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凯文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
程钧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种图纸和零件。
露娜心烦意乱地推门进来时,就看到那个男人正光着膀子,对着一块复杂的金属板,用一把奇特的刻刀,专注地刻画着什么。
他身上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魔晶石灯的光下,泛着一层健康的油光。
露娜的脸颊不自觉地热了一下,随即又被心头的火气给冲了上来。
她刚刚在回廊上,刚好看到了玛丽从凯文的院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幕。
“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瞪着程钧。
程钧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了,我的女王陛下?谁又惹你生气了?”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调侃。
“那只猫!”露娜气得那对雪白的兔耳“唰”地一下绷直了,“她就像只到处乱窜的野猫,总想着偷腥!你还让她去接近凯文!你不知道那两个人凑在一起,会搞出什么事吗?!”
程钧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抬起头,看着露娜那张气鼓鼓的俏脸,还有那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长耳朵,忽然笑了。
他放下刻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露娜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一股混杂着汗味和机油味的热气,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
他低下头,几乎凑到露娜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露娜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轰”的一下,红得快要滴出血。
她想后退,可身后就是书桌,退无可退。
“怎么?”程钧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气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我们的女王陛下,是怕我被那只小野猫叼走吗?”
这句玩笑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露娜。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程钧。
是啊。
我到底在气什么?
气玛丽去接近凯文?
不。
我气的是,那个男人,那个我压上了一切的男人,似乎对谁都一样。
他对玛丽的“聪明”毫不吝啬夸奖,对我的努力,却总是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来调侃。
在这个男人眼里,政治上的胜利,权谋上的算计,或许都只是些无聊的小把戏。
他真正看重的,是那些能颠覆世界的,从他手中诞生的钢铁造物。
是力量!
是无可替代的技术价值!
她不能只做一个在后方为他摇旗呐喊的女王。
她要做那个能和他并肩站在“熔炉”里,能亲手为那些战争兵器赋予“心脏”的人!
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他身边,最不可或缺的!
迎着程钧那带着戏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口。
“先生,下一代武器的研发,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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