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最后一簇篝火还未熄灭，凯文王子就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猎空者”队员，“请”进了城主府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奢华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气息。四壁的书架上，塞满的不是诗歌典籍，而是一卷卷画着复杂零件的图纸。
这里是程钧的地盘，一个用齿轮和逻辑构筑的王国。
凯文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维持着王室最后的体面。
“程钧先生，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他故作镇定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如果是为了宴会上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我想，那只是个意外。”
程钧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实验台后，手里把玩着一颗黄铜弹壳，头也没抬。
“意外？”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
他没有跟凯文废话，随手将几样东西扔在了桌上。
“叮当”几声脆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凯文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桌上，是一柄断裂的匕首手柄，上面刻着一个极其隐秘的家族徽记——那是他母亲家族的标志，也是他豢养的死士才会使用的东西。
手柄旁边，是一份写在莎草纸上的情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刺客如何与凯文的亲信接触，如何拿到武器，如何潜入宴会。
最让凯文心头发凉的，是情报的最后，还附带了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出了他与玛丽修女几次秘密会面的地点和时间。
“伪造！全是伪造的！”
凯文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桌上的东西，色厉内荏地咆哮，“你这是污蔑！是对王室成员的公然诽谤！我要见我姐姐！我要她给我一个公道！”
程钧终于抬起了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公道？”他扯了扯嘴角，“可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让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公道’。”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让金穗城，乃至全皓月王国的子民都看看，他们敬爱的三王子，是如何勾结刺客，企图在庆功宴上谋害自己的亲姐姐和救命恩人。”
程钧的声音很平，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一下下敲打在凯文的神经上。
“然后，你会被关进地牢。也许某天晚上，你会因为‘畏罪自杀’，不小心撞死在墙上。很体面，对吧？”
凯文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程钧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这里有份文件，你签了它。”
“你‘主动’承认，因为嫉妒姐姐的功绩，一时糊涂，犯下了刺杀的罪行。为了赎罪，你‘自愿’将自己名下所有的封地、财产，以及对王位的继承权，无条件‘赠予’你最敬爱的姐姐，露娜·薇丝珀女王。”
“作为回报，女王陛下会感念你的‘悔过’，免除你的死罪，只将你‘流放’出金穗城，让你自生自灭。”
“怎么样，王子殿下？这个‘公道’，是不是更仁慈一些？”
凯文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程钧，因为极致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
“你做梦！我告诉你，程钧！我背后站着的是王国的旧贵族！你敢动我，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整个王国都会因为你而陷入战火！”
“是吗？”
程钧脸上的表情甚至没变一下，他从桌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方块。
那是他最新研制的魔能录影石。
他轻轻按了一下方块侧面的一个按钮。
一道光束从方块中射出，在对面的墙壁上，投射出了一副清晰的魔法影像。
影像里，是宴会那个昏暗的角落。
玛丽修女那张纯洁无瑕的脸，在影像中清晰可见，她正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用她那甜美又带着一丝惋惜的声音，轻声说着。
“……殿下的诚意，圣光感受到了。可是，程钧先生身边守卫森严……”
紧接着，影像里传出了凯文自己那充满怨毒和得意的声音。
“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在这场宴会上，会有人替我，送他一份‘大礼’！”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对凯文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倒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已经消失的影像，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
他终于明白，程钧为什么敢如此有恃无恐。
玛丽，那个他以为可以利用的，代表着圣光教会的盟友，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卖得干干净净！
宴会一结束，程钧就用这段影像，跟玛丽做了一笔交易。
玛丽为了撇清自己和教会与这次愚蠢刺杀的关系，果断交出了更早之前，她为了试探凯文而录下的、凯文亲口承认要勾结教会夺权的影像证据。
两份影像一对比，凯文的罪行，就成了铁案。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成了一枚弃子。
一枚被圣光教会和程钧，联手榨干了所有价值后，随手丢弃的，毫无用处的弃子。
“想明白了？”
程钧将一叠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墨水香气的羊皮纸，推到了凯文的面前。
最上面一张，用优雅的通用语写着标题——《罪己诏》。
旁边，是一支蘸满了墨水的羽毛笔。
凯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那份宣判自己政治死刑的文件，又看看程钧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屈辱、愤怒、不甘……最后都化作了绝望。
他伸出那只还在发抖的手，拿起了羽毛笔。
第二天，一则公告震惊了整个金穗城。
皓月王国三王子凯文·薇丝佩，因“刺杀女王未遂，心怀愧疚，主动放弃一切权力以求宽恕”，被仁慈的女王陛下下令驱逐，流放边境，永不录用。
通过这次事件，程钧不仅兵不血刃地拔掉了内部最不稳定的一根钉子，还将凯文王子仅剩的政治声望，全部转化成了露娜女王的囊中之物。
他把玩着那块小小的魔能录影石，上面还残留着玛丽修女的影像。
一只聪明又懂得取舍的猫。
程钧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只不过，猫的忠诚，从来只属于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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